他无聊地用脚打了几下拍子,注意到贺知家门口的虹膜锁顶上发着莹莹的蓝光,便转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
他凑近了锁,歪头看着还闭合着的虹膜扫描器,嘴角突然扯了扯,他长得实在过于完美,在幽暗的地下室竟显得有些可怖。
下一秒,贺知家的门发出一声轻响,纪卯伸手把门打了开来,大步走进去,环视四周。
这是贺知的家,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将它们合在一起,却没有手掌相触的感觉。
这很奇妙,双眼能视物,大脑能运转,四肢灵活,像极了人,但还不是人。
纪卯来自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没有身份,没有工作,没有血缘亲属,他不属于这个社会,不属于任何地方,但他还是来了。
——纪卯是行动派,他冲出桎梏,来找贺知。
贺知凌晨一点才到家,身上带着在聚会上沾到的酒气,和一个不怎么样的心情。
他堂妹贺轻羽今天满十八岁,在他刚开的酒店顶层包场庆生。
贺轻羽从一大早开始,给贺知打了几百通电话,求贺知到场给她撑场子。
贺知烦不胜烦,问了秘书,确认晚上没安排,又留在公司把一个测试团队报错许久的游戏玩了通关之后,把陪着他加班的团队负责人骂了一通,扫了一眼通讯器上二十多个未接来电,还是赶去了酒店。
他到酒店已经近十点,贺轻羽喝多了,站在泳池边拿着麦克风唱劲歌,看到贺知进来,大叫一声:“哥!”
紧接着,贺轻羽的那些小姐妹小兄弟全过来了,一个个都和没有骨头似的,全说要敬贺知酒,借着酒劲往贺知身上贴。
贺知有轻微的肢体接触障碍,冷不防被一群人拥着,头皮发麻,压抑着爆发的冲动,不给面子地推开了挽着他手臂的一个小姑娘。
贺轻羽关了话筒挤了进来:“哥!你总算来了!”
贺知一看见贺轻羽满脸红晕地要抱自己,一侧身躲开了,贺轻羽扑了个空,摔进他身后的沙发里。
贺知丝毫不给面子地站着对贺轻羽讲了一句生日快乐,便推开人群走了出去。
他原本心情就差到了极点,手臂上还残留着被人碰触的不适,下了楼直接去他在酒店的套房里洗了澡,又游了一个多小时的泳,令他厌恶的感觉才消散了一些。
从泳池里起来,贺知看了一眼通讯器,贺轻羽又给他打了不少电话,她知道贺知不喜欢和人接触,发了十多条信息来道歉。
贺知到底还是疼这个小堂妹的,又上了顶楼叫她出来,把准备的礼物拿给她,才开车回家。
贺知今年二十六岁,是罗根集团董事长贺永臣的独子,接受完全套的教育,毕业回国不过一年多,如今在集团旗下,一个叫做前瞻的科技公司任总经理。
前瞻科技说来有点名堂,十年前也曾是业界巨擘,几可与罗根集团比肩,可惜董事长乘坐的飞行器爆炸,让公司失去了主心骨,继任者无力支撑,给了罗根集团可乘之机。
前瞻董事长出事的第三年,在国防部的默许之下,罗根集团以一个不高也不低的价格收购了前瞻科技,全盘接手了前瞻科技的商业帝国。
现今,前瞻科技的核心科技已全盘转移到罗根总部,留下一些边缘的民用科技,继续打着前瞻科技的招牌,有一搭没一搭地赚点钱。
贺永臣让贺知去这个已是一潭死水的地方,原本是想挫挫他的锐气。
不过虎父无犬子,贺知人虽然脾气古怪,能力倒是出众,不多时就将科技公司搞得风生水起,接连推出了两款穿戴式仿生游戏设备,同时配套了几款游戏,一时间赚得盆丰钵满,财务报表十分漂亮,再加上他单身多年,绯闻全无,一时间,A市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全都想跟他攀个交情。
不论在什么时代,只要人类存活着,酒池ròu林的享乐主义和趋利避害的心理本能,本质上都是相似的。
可惜他们离贺知越近,贺知就越是觉得恶心,他猛踩一脚油门,车子往前蹿了出去。
在2053年的于登法案发布后,汽油汽车的税就已经高到了普通人无法承担的地步,法案发布10年后,为了控制车祸发生,法案增添了附加项,对手动驾驶器的限制也大大加强。
大多数人选择球形行驶器作为代步工具,在最繁华的A市街区站上三小时,也见不到几台汽车。
但贺知不是大多数之一,他不喜欢无人驾驶,不喜欢尖端飞行器,只喜欢油门轰鸣的感觉。
贺知在家门口停了车,按下了车窗,在车里点了根烟,抽了几口,按灭了,才走下车去。
他用指纹启动了扫描,微微贴近了门锁,红外光扫过他的右眼虹膜,门把自动往下移了移,轻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