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同台的演员出了状况,要帮忙遮着唱,就没动声色继续表演。
可是何振山憋不住了,本该来一句念白:「哎呀!」然后接四句西皮摇板。但喊出「哎呀!」的同时,肚子像要炸了一样!
紧接着,一个又响又长的屁放了出来,随之而出的是喷涌而出的黄白之物,窜了一裤子,顺着裤腿流下,灌了一靴筒子;又随着动作,从靴筒子里漾到了舞台上。
何振山顿时眼前一黑,懵了。这还不算完,一阵阵的恶心又让他胃里的东西翻涌上来,吐了一地。
顿时,整个戏园子里弥漫着刺鼻的恶臭。
台下立马就乱了,只听有人大喊:「嘿,快看呐!薛平贵两头呲花啦,下去吧,噢!」
紧接着,茶碗、臭鞋、扇子,统统从台下扔了上来,咒骂声、呕吐声,乱成一片。
何振山知道,完了!栽了!想死在台上的心都有,愣在台中间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慌乱间,一个戏院伙计几步蹿上台,掀起衣服罩在何振山脸上,搂着他狼狈撤走。
戏院的老板和戏班的班主立马跑了出来,对着客人又是鞠躬安抚又是告饶,可再怎么求,这一晚是赔大了。
不出今晚,这事就成整个梨园界的大笑话了:年轻武生当台窜稀呕吐!何振山栽了大跟头了,从此没脸做人了。
何振山不甘心!自己只这一步之遥,就可化鳞成龙,怎么偏偏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十几年的苦功化为乌有,何振山只觉得肝肠寸断。
要说上台前他没敢吃任何寒凉之物,怎么就会上吐下泻了呢?
直到这场闹剧从沸沸扬扬到转为平息后,何振山才搞清缘由。原来,是有人害了自己!
早前有个戏班子多次邀请他加入,但是他屡次拒绝,那老板竟然买通了一名班里的小管事,在他饮场的茶水中下了泻药!他才恍然明白那晚的茶水为何泡得如此之酽。
得知真相后,何振山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报复毁了自己的人。可左右权衡之下,深感无奈。自己无权无势无钱,一介唱戏的贱民,又能凭借什么去复仇呢?
就在所有人都对他讥笑、嘲讽,避之不及时,何振山的授业师父没有抛弃他,传话要见他。
这一天,何振山来到师父家,一队队正在练功的小男孩让他感慨不已,这些被称为童伶的孩子,让他记起了自己当年学艺挨打的时光。
几年不见,师父老了很多。
何振山跪在师父的面前。连大气也没敢出,等了半晌,师父叹了口气:「振山呐,师父教几十年的徒弟里,数你最出息。这次的事,我也都听说了,事不在你。但是,你若还想吃这碗饭,就要离开京城去外地演;要想还待在京城,就只能离开舞台。」
何振山双眼含泪,知道师傅已经替他打算好了,跪谢道:「弟子愿听师父安排!」
「振山,这是你的命,也是你的修行啊!」
出师未捷身先败,何振山自此退出大舞台,转而成为一名教席。
他不知道的是,京剧将是他一生无法割舍的命运;他更想不到,他竟在师弟的「淫戏」班中,相遇到意想不到的人。
二、昔日韩信曾受困
何振山退出舞台后,就在师父的小祥顺科班里当了一名教席。
十二年间,心无旁骛,专心带起了子侄后辈,深得师父信任,大有将这个科班传给他的意思。
此时民国政府已经坐了天下,孙袁纷争。可外头发生了什么事,都与他何振山无关,他只知道,大清国是没了,可京剧还是有人听。
何振山要求严格,认为不打不成材。因他深知,老天爷不是赏给每个人饭吃的,进了梨园却又吃不上这碗饭的人,必将一生凄苦。
他挥着藤条,走向一排正齐齐趴在长凳上的小男孩们。这些孩子个个剃着光头,身穿竹布衫子,露出布满红印子的屁股蛋子。
已然中年的何振山面目严肃,再次挨个打去,声若洪钟、一字一句地训教:「四功五法!唱、念、做、打四功!手、眼、身、发、步五法!必须勤学苦练,才能成角儿成腕!听懂了吗!」
如今这科小童伶已经过半年多的基本功训练,马上就要分行当,开始专业学戏和培训了,因此何振山格外地注重他们的基本功是不是扎实,对京剧是不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一群鸽子响着鸽哨悠然飞过,一名长得俊俏的小男孩偷偷抬眼观瞧,眼波流转。何振山明白,这孩子适合演旦角。他没有过去补上一藤条,而是想起了当年坐科时的自己。
加载中…
练功中的男孩子
右边两个男孩在练「旦角」的跷功
他进科班的时候才六岁,要不是因为家里太穷,他的母亲才不愿将儿子卖入科班。在普通人的眼里,学了戏,就是入了下九流,与贱民无异,甚至排在娼妓的后面,一辈子也翻不了身,连族谱都进不了。
更何况,入科班要签署卖身「券书」,自此之后,生死全归了班主,与卖身为奴没什么两样。
可何振山母亲不知道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