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得到了什么?”沉默良久之后,格桑德吉看向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傅珩之,眼中带了些好奇的笑意。
这个青年不同于谷久瑄的张扬犀利,即便不开口也总是引得旁人频频回首。
他分明身姿高挑容颜清俊,怎么看都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衬托红花的那片绿叶才是。
可他安静的站在那儿的时候,竟然就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人觉得他一点都不起眼,像是可以完全忽略他的存在似的。
但若是视线不小心定格到他的身上,便能轻易发觉他的光芒耀眼,而后便难以把目光移开了。
格桑德吉这般想着,视线看向傅珩之时,却见他正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景色。
随着那处日光缓缓升起,泛着红光的金色染上了远处的雪山,晦暗的山水完整的袒露在了天光之下,风光美到了极致。
见格桑德吉提到了自己,他才有些恍惚似的回过了神,侧头想了想,似乎是在犹豫是不是可以直言,半晌后才缓缓开口:“规则。”
格桑德吉闻言似乎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深意,谷久瑄也有些讶异似的侧目看向了他。
倒是简不听,心头原本朦胧的云雾被抚散了开来,所思所想似乎因着这两个字而愈发清晰了些。
就拿这宗教信仰为例,抛却宗教理念哪个更为正统不谈,单论这乌斯和中原的两种佛教。
其实表面上看乌斯和中原的宗教信仰条例虽然大有不同,可其中还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
就比如都认可人类是有灵魂的,且在世时的善恶行径会直接影响死后的切身利益。
乌斯的藏佛利用人们对天堂的向往主张人们广施善行、仁慈济世,否则将会一直轮回到人间、重复世俗苦楚,以达成消除罪孽的目的;
而中原的佛教则是利用人们对地府的恐惧,督促人类遵循“佛家五戒”的道德理念,达成清心寡欲、诸恶不为、行善积德的目的信条,否则将会体验十八层地狱的酷吏折磨。
可华国大地宗教何其繁多,除却这种以“大公无私”“善恶有报”为主旨的宗教,还有很多其他的本土宗教和外来宗教,甚至曾经还有诸多不法之徒为谋私利、招摇撞骗所组建的“邪教”组织。
因此说到底,从本质上来看,宗教信仰也跟律法、道德等等一样,可以说成都是人类为了达成某种结果而制定出来的“规则”。
只不过有些“规则”蕴含着人生的智慧,所以利国利民;而有些“规则”却只是满足私欲的产物,存在只会危害社稷。
洛桑跳出了“中原传统习俗”这个既定的规则模板,落入了另一个“藏佛”文化运行体系所框定的规则牢笼后,却又无法摆脱世俗中那套名为“法律”的规则禁锢。
可宗教和律法是两套完整的规则体系,其中诸多细则又是彼此限制、相互冲突的。
洛桑所掌握的药方和知识的确可以治病救人,甚至有着颇为神奇的疗效,可那些未被记录在册、不经专业机构认可的“祖传秘方”,就是法律范畴中认定的“假药”,若是执意用它们救人,等待他的还是牢狱之灾;
可若是对那些力所能及的人间疾苦“见死不救”,又违背了他的信仰中“济世渡人”的宗教教义。
洛桑处在这两种规则的交界点,被这两种规则所累,苦苦挣扎了半生,即便到死都没想明白到底何为对错。
可实际上,救人是“善”,守法是“正”,这两条路本就都算不得错。
若是非得论个对错,那也是错在明知两条路走到头吃的是苦果,还非得硬着头皮去将路走到黑。
“遵循现有的规则行事,只会局限自己看待事情的视角和看待问题的认知。”傅珩之的语气似乎带了些温度,竟是比这乌斯的天气还要凉薄上了几分。
“如果是你呢?如果你是洛桑,难不成会有更好的解法?”格桑德吉回过神,被他这语气说出了三分火气,开口也带了钉子似的,不太客气了起来。
在他看来,人世间的苦难本就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旁人的病痛和生死也并非一个外人的努力与否就可以影响最终结局的。
正如洛桑所说的那样,他所帮助的人,本就是命中注定有贵人相助,可以渡过这一劫,与他的帮助与否无关。
既然如此,那些洛桑没有出面救治而走向终章的人,何尝不是命中注定他们的一生本就该是如此谱写的呢?
既然都是天注定,洛桑又有什么道理该如此自责?!
可傅珩之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觉得洛桑被规则限制了思路,继而做了不够完美的判断。
在格桑德吉看来,洛桑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实在不该如此被傅珩之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如此评价。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傅珩之那双笃定而平静的眼眸,他心里蓦然升腾了些许不安。
他恍惚间察觉,自己在心里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不知道是怕傅珩之的直言不讳导致一会儿贻笑大方的尴尬,还是怕被自己当做神明的洛桑当真被他戳出错漏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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