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邦叫楚王杀我那刻我就明白,纵使我重回当年花容月貌,他也亦不会再多看我一眼。
除了一双儿女,这汉宫没有任何人愿意让我回来。我不知道这里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1)
老媪见我久坐不动,便催促我说:「大王已等候多时,再不去就该怒了。」
「太子与公主何在?」我突然害怕,怕还未见到我的孩儿,便在这栎阳宫悄无声息地消失。
老媪已是十分的不耐烦,「正在书房读书,没有戚夫人口谕,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
「放肆!太子与公主是我亲生骨肉,我要见我孩儿,还要别人允准?即刻带我去书房!」此时我像一头红了眼的母虎,吓得二人扑通跪倒在地。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为了见我孩儿,便是刘邦不认我,我也要拿出王后的威严。
书房未到,就听见一阵朗朗书声。
「乐儿,盈儿,我的孩子,娘亲来看你们了!」我离得老远便开始呼唤。
读书声戛然而止,少顷,便有一个小小身影扑出门外,朝我飞奔而来,「娘亲,是娘亲在唤我,盈儿,快跟我来。」
是乐儿!她跑到我的近前,脚步稍怔了怔,便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娘亲,娘亲,真的是您!乐儿夜夜都梦见娘亲,这次总算醒时见面了。」
我的热泪奔涌而出,我含恨偷生,忍辱回宫,为的就是这一刻。
这一声「娘亲」,瞬间驱散我一身屈辱,使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盈儿也跟过来,却站在一丈开外,怯生生地望着我。当年丰邑一别,他才三岁,尚不记事,如今我又是这般模样,定是与他想象中的娘亲格格不入,不怪他认不出我。
「盈儿,你过来,不要怕,娘亲不会伤你,只会疼你。让娘亲抱抱你,来!」盈儿在我的切切呼唤下,终是一点点蹭了过来,任由我粗糙的双手拉起他的小手,抚过他的脸颊。
这孩子长得像极了他的父亲,而乐儿像我,如今九岁,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到底是亲生骨肉,没一会儿,盈儿便搂着我的脖子娘亲娘亲叫得亲热。我将盈儿抱在膝上,问乐儿这些年过得如何,父王待她和弟弟可好,是否有人为难他们。
乐儿倏忽红了眼圈,「当年在逃亡路上,父王嫌我与弟弟拖累,几次将我俩踹下马车,是一位叔父一次次将我俩捡回,父王要杀我二人,也是他将我俩抱在怀里,说除非父王先杀他,这才保住我与弟弟性命。」
「戚夫人对盈儿不好,不肯叫娘亲,就不给盈儿饭吃。」盈儿尚有些奶声奶气,说起戚夫人,眼中全是惊惧。
我本就支离破碎的心,再一次鲜血淋漓。
我将他俩抱在怀里,「此事再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记住,你父亲是大汉的王,乐儿是大汉的长公主,盈儿是大汉的太子,你们是父王的亲生骨肉。」
「那娘亲呢?父王曾说,娘亲已死,要我们认她为母,若不听她的话,便要受重罚。」乐儿说。
「那是你父王当我已遇难,怕你二人无依无靠,才那样说,战乱无情,你父王也是无奈,不怪他。」我强忍眼中泪水与心头怒火。
盈儿一蹦三尺高,「太好了,娘亲回来了,今后再无人敢欺负我与姐姐,我有娘亲了!」
我再一次将他们抱在怀里,泪水滚滚而落,我苦命的孩儿啊,娘亲一个弃妇,该如何在这王宫立足,又拿什么来保护你们?
2)
刘邦又叫人来找我,我终是无处可躲。大殿已是花林粉阵,姹紫嫣红,馨香扑鼻。
刘邦坐在龙椅上,一位柔若无骨的女子软绵绵卧在他腿上。刘邦紧紧拥着她,旁若无人地哼唱着一支柔情蜜意的歌谣。
我脑海中拼命想着刘邦将我孩儿踹下马车的情形,以撕心裂肺的痛楚压住一腔怒气,这才没有冲上去将他二人撕开。
我要活着,不能激怒他。
我就一直站在那里,听刘邦唱完那支歌。刘邦显然很是意外,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朝我招招手,「吕雉,你来见见,这位是戚懿戚夫人。」
他对我直呼其名,让我堂堂结发之妻,去拜见他的小妾,这就是我的丈夫刘邦。
旁边那些风华绝代的美人儿,个个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怎能不知刘邦叫她们来,就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不要自取其辱。
但我只能强颜欢笑,「我见了公主和太子,这俩孩子都像大王,情深义重,还记得我是他们的娘亲。」
「你就这副样子去见太子?不怕将他吓坏?」那戚夫人嗤笑一声,转过脸来,果然是绝色倾城。
美人们也都纷纷附和,说太子乃是大汉储君,大王与夫人对其寄予厚望,万不可接触些粗鄙之人。
我仍是含泪微笑,「儿不嫌母丑,待各位妹妹有了自己的孩儿,便知血浓于水。」
此言一出,我心中竟有了一丝底气,是了,纵是这帮人个个对我一脸鄙夷,却没人能改变我是太子生母这个事实,也不能改变我刘邦发妻的身份。
刘邦见我突然强硬,显然有些意外,「好了,大家都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