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小民,从来不曾奢求更多,只是想要活下去,有口饱饭吃罢了。
怎么就这么难呢?
范小家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曾经来找过我们,扯东扯西,支支吾吾到底没有说出口。
我和发财夜里商量,凑了点儿钱,趁着范小出门,悄悄送去给小孟,让她去给老孟头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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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孟比我想的要坚强得多,不哭不怨不扭捏,接了钱,泪眼汪汪地说她记着,等来年日子好过了,连本带利地还。
吴发财揣着手,一本正经地道:「记着可以,利息就不要了,还本就行。」
我差点儿没咬了舌头,狠剜了他一眼,拉着小孟的手说:「什么还不还,还也不急着还,先去抓药。」
小孟点头,我们又是好一番宽慰,方才回去。
我在路上就没忍住踹了吴发财一脚:「你说什么还钱?日子都这么难过了,难道你还要去催债不成?」
他拍拍屁股,不以为意:「那倒也不至于,就是……怎么说呢,我不想小孟把这看成施舍。」
我古怪地看他:「你什么意思?」
「这两口子都抹不开面儿借钱,咱们上赶地送去,好歹给个台阶下啊。」发财挠挠脸,皱眉道,「你就不觉得有时候全然不对等地对别人好,会对别人造成负担吗?」
我忽然想起了小云曾经送来的那箱沉甸甸的金子,早就被花得一点儿不剩。
我又想起还塞在我们床底下吃灰的那套婚服,那时想当掉,如今典当铺都倒闭了,更是当不掉了。
我好像有点儿明白发财什么意思了,难为他想这么深彻。
日子越久,就越能觉出吴发财这人的通灵劲儿。
阿娘说得很对,有他在,再乱的世道,我也可以依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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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成婚好几年了,除了肚子一直没动静,他对我和我爹娘,完全没得说。
我没和他分开过一天,从来不曾设想过他不在,我该如何自处。
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惊慌得仿佛天都塌了。
我们盼着夏天过去,天气冷凉下来,这样蝗灾也就过去,一切也都好起来。
可我们太过着眼于自己的生活,眼睛就只知道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打转。
普天之下,哪里不是一样的?
我们在水深火热地煎熬,别处难道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千里之外的西边,是蛮夷的大草原。
雪灾冻死了大批大批的牛羊,整个冬天,就没有一只幼崽活到迟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