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就那么点儿大,只能叮嘱娘回去了,尽量少带他出远门,就在西郊,好好的就成。
小云安静地看着我,黑瞳里全是我皱巴巴并不好看的脸。
他还没说话呢,我就有点想哭,这么些年了,我从来没跟他分开过这么久。
我眼泪还没掉下来呢,他奶声奶气地说:「宝儿姐,你别哭,我和阿娘下个月还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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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滚,他放开了阿娘的手,朝我走过来,放了个东西在我手里。
那是一小袋蜜饯,捂得热乎,纸袋边缘有些化了,黑乎乎的。
「你哪儿来的?」我惊奇地问。
「用糖碎跟隔街的小孩儿换的。」他脸上挂着一副格格不入的老成,似乎还有几分自豪。
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儿罢了,总是想替大家分担些什么。
我郑重地收好了蜜饯,老头已经很不耐烦地催促了。
阿娘和小云被他半劝半赶地带出了绣坊。
小云扭着他的小脑袋,一步三回头,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我,中途还摔了一跤,也不哭,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继续看我。
我手都要挥断了,努力克制着想哭的冲动,下腮又酸又麻。
绣坊老旧的红木门「吱呀」一声阖上。
我转过身,看着偌大的院子里挂着的各色布帛,风一吹,布帛风帆似的晃动,搅动着清晨的日光,忽明忽暗,显得虚幻缥缈。
大约是时辰到了,忽然从各处冒出来一堆面容年轻的绣娘,各自忙碌着穿行。
我像是一个隐形人,站在她们中间,无所适从。
远远有个发髻梳得油亮的妇人朝我走来:「新来的跟我走。」
我穿过风中飘摇的柔软布帛和各色的年轻绣娘,跟着她去了十几个人大通铺的房间。
在这里学绣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如今回忆起来,其实也不算很差。
至少我每个月还有个盼头和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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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才真切明白我娘的意思。
她知道家里穷,她想把我嫁给吴发财,可是我家对他们家,都已经算是高攀了。
她很怕发财娘瞧不起我,想着要是能送我来学门好手艺,将来嫁过去了,才能不受夫家的委屈,不被人看轻。
阿爹不大能理解她,也不是阿爹不爱我,这真的是只有女人家才能切身体会的东西。
很多年后的我真真正正地理解了,想要报答阿娘的时候,却只能替她的陵墓修缮修缮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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