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双手反剪,朗声道:“你们知道也好!爷闲也闲够了,总要松动松动筋骨。户部的事宜,爷驾轻就熟,你们就不必太过担心了。”
看他一脸轻松,立言说:“或许是我们多心了吧!姐姐!”
亦蕊笑着点头,她不想让刚出月子的立言操心,但却已从胤禛的眉宇间,看到了那团散不去的愁云。
一连十天,清晖室的灯烛漏夜无熄。
福熙楼
“云雁姑姑果然是宫里调教出来的人,连冲出来的茶,都格外香!”瑶夕赞道。
云雁忙福身道:“多谢夕格格夸奖!”
亦蕊笑道:“当年茗曦嫁去郡马府,横竖要将云雁留在身边,当做陪嫁。云雁完成茗曦的遗愿,照顾公婆终老,方才回到府来。”
瑶夕啧啧道:“云雁姑姑真是有情有义!”
亦蕊说:“云雁、雯冰、霏月都是凝秋一手调教出来的,现在她们都在我身边,我也放心些。”
瑶夕略显忧心地说:“姐姐,你身边有人,可是王爷似乎孤立无援。”
“哦?”亦蕊紧张地说,“怎么回事?”
原来,在亦蕊知道胤禛又恢复了户部工作后,便让人打扫出平安居,请瑶夕贴身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以免病痛席卷重来。这十日,瑶夕看着胤禛辛劳奔命,大事小事都得亲自操心,甚至核对账目,都要亲力亲为,不由甚为担心。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主要是胤禛多疑多虑的性子。康熙晚年国库空虚,几乎无官不贪,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九品县官,而胤禛奉命调查贪污,并追回赃银,必须要先成立一支查贪正纪的队伍。他多年赋闲,唯有的门人,如年羹尧远在千里之外,并非手边无可用之人。且事关重大,牵一发则动全身,若用人不慎,以贪治贪,定引来皇阿玛震怒。
亦蕊又关切地问了几句弘历学业进步的事,方说:“妹妹一连多日在平安居照顾着,想必也辛苦了。今夜,由姐姐代劳,不知可否?”
瑶夕想到可以与弘历团聚,喜上眉梢,福身道:“多谢姐姐体恤!妹妹告退!”
夜,清晖室
胤禛对着烛光,聚精会神地来回翻查手中的账册,连何时身畔多了个亦蕊也不知道。
一杯热茶泛着香气放到了他的手边,亦蕊又搬来两个烛台,顿时,将桌案四周照得犹如白昼。
胤禛皱着眉抬起头,看见是她,笑道:“蕊儿,怎么是你?别点这么多蜡烛了,我看得见!”
亦蕊笑着说:“王爷,您用眼过度,再不保证光亮,只怕迟早惹出眼疾。”
胤禛说:“不怕。西洋人,不是进贡了一种物事,叫,对,眼镜!听说花了眼的,戴上眼镜就能治得好。”
亦蕊佯装虎着脸,说:“王爷是想买价值千金的西洋眼镜呢?还是想买几个铜板的蜡烛呢?”
“总是说不过你!”胤禛将账册按在桌上,手执茶盏,边看边喝起茶来。
真是一分钟都放不下工作,亦蕊轻轻叹息,她只能默默站在胤禛身后,拿着团扇,轻轻打着风。大约三更时分,亦蕊发现他很久都不再翻书页,仔细一看,胤禛居然手撑着下颌睡着了。亦蕊不敢惊扰,拿来披风,为胤禛盖上。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的眼角扫过胤禛面前的账册,几个熟悉的名字跃入脑海。“这……”亦蕊失控地抢过账册,细细翻看。胤禛被吵醒,看到亦蕊手持账册,怒从心来:“国家大事,且是你妇道人家可以过问的!”
亦蕊一跺脚,拉着胤禛便往福熙楼跑,她在一口装满衣物的箱子里掏啊掏,找出一张白绢,递给胤禛:“夫君,你看?”这白绢上的名单,正是康熙五十二年亦蕊火场抢药前,九阿哥要胤禛手下留情的人。任何人都以为这个名单与火场付之一炬,可亦蕊却凭着记性,硬生生地记录了大半下来。
胤禛兴奋地将亦蕊抱了起来,就地环了两圈,说:“有了这张名单,我定可以更快地揪出老八老九后面追随的贪官污吏,朋党集团。”
亦蕊说:“朋党是必然,贪官却未必。王爷还是要有确实的证据,以便行事?”
胤禛忧虑地说:“独木难行,除了十三弟,爷真不知还能信谁?”
亦蕊思忖一番,说:“妾身给王爷推荐三个人,不知妥不妥?一,是内阁侍读学士田文镜,他与我父是故交,虽为官三十余年,但清贫耿直,不入朋党,且生平最恨贪官污吏。二,是李卫,在王爷已捐资他任兵部员外部,他的品性,不用妾身多说。三,便是妾身……大义女子不晓,但打打算盘,算算账,却是常有的事。若王爷不弃,妾身愿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