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温梓年投骰子了,他性情高雅,虽然会棋,却从未去过赌坊,更不懂投骰子的技巧,若下棋和骰子混在一起,他便只能靠着运气。也不知道他的好妹妹温毓瑶是什么时候学会投骰子的。
“见笑了。”他虽没有什么胜算,却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随意一掷,五木向上的点数为:1。
温梓年哈哈一笑,“运气不佳啊。”说完,他将自己的矢棋向前了一步,避开了温毓瑶和沈逸则的战场,反而侵占了公羊长荣眼前的棋盘。
“温公子,你这样的话,我就不客气了。”公羊长荣举起骰子,将袖子撸到手肘,摇起来很像样子,若不是知道她是公羊家的嫡女,看她的架势还以为是赌馆的老板娘呢。
温毓瑶也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她之所以会投骰子,是跟着夜阑学的,可是公羊长荣呢?看她的专业程度不亚于夜阑。
“啪!”一声,公羊长荣将骰子用力拍在桌面上,她本人反而兴奋地站起来,扬了扬下巴,“温公子,若你成了我们四人中唯一一个没投出6码的人,你可会生气?”
公羊长荣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巧的脸上多了些意气。
温梓年笑着摇摇头,伸手做“请”的动作,“若是姑娘真的投出6码,还请姑娘代我杀杀对面二人的士气,姑娘开骰子吧。”
公羊长荣见温梓年如此,对他生了些好感,因为大部分男子都是不愿意在这种场合被下脸子的,这是她在家里学到的,她的后母教导女儿要谦卑恭敬,尤其是对待男子,更要护着男子的面子,因此在她的印象中,男子就是一群无能又自大、需要别人哄着供着的祖宗,她平日里并不喜与男子相处。
公羊长荣善棋善赌,掷骰子对她来说是最简单的,她想让骰子点数是几就是几,按照母亲的教导,如今她应当投一个1点,然后和温梓年温柔一笑说‘温公子,我的运气也不太好。’如此,才算是一个有德行的姑娘。
可是公羊长荣突然就不想这么做,她看见温毓瑶有锋芒的样子,突然也想拥有自己的锋芒。
温梓年的反应着实让她有些吃惊,有些超出了她往常对男子的印象。
温梓年自然不知道公羊长荣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他虽是会下棋,却并不擅长,之所以提出下棋,是因为温毓瑶擅长。
刚刚吃完饭,沈逸则便过来和他结交,一口一个温大人,很是抬举他。
温梓年一开始弄不清楚沈逸则的目的,毕竟在朝堂之上,他只是一个四品中侍郎,入朝不过一年,做的都是师傅留给他的边缘活计,并没什么根基,像沈逸则这样拥有家世庇荫的公子,实在没有必要费力与他结交。
思来想去,温梓年想到了沈逸则席间看向温毓瑶的目光,他也是男子,对男子的心思自然清楚明白,他越想越觉得沈逸则不对劲,说不准是看上了他的三妹。
有了这种想法,温梓年心中警铃大作,当沈逸则提出想亲口祝温毓瑶生辰快乐的时候,他就更加坚信这一点。沈逸则是京城中人不假,家世显赫不假,相貌出众不假,有才学有谋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不假,可是他的三妹也不是等闲之辈,相貌、才学、品行种种,配他个沈逸则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只是温家的家世恐怕拖累了三妹。
温家只是登州地界的小家族,可京中事复杂纷繁,若是家世不够强,三妹即使是去了,也会不小心落入陷阱无法抽身。而温家恐无力做她的后盾。
那一瞬间,温梓年想了很多,他甚至想好了拒绝沈逸则的理由,就说‘三妹已经更衣休息了,不便见客。’
可沈逸则就像是会读心一样,提前把温梓年的嘴堵上了,他说,“温公子不必急着拒绝,实不相瞒,此次来温府是为公事,秉的是太子的命令,还请温公子让我与温三姑娘见上一面,若是不放心,温公子不妨一起。”
温梓年只能答应了,其实沈逸则都不用搬出太子,只需搬出祁国公府,他就无法拒绝。
温梓年不知道沈逸则想和三妹说什么,问什么,自然要将谈话放到三妹的主场,这才选了三妹擅长的樗蒲棋。
当他看到公羊长荣也在时,还是很开心的,有别的女眷在场,沈逸则便更不能把三妹怎么样了。只是他没想到,这四人中,只有他是不会樗蒲棋的。
下了半天,温梓年的心思并不在下棋上,他警惕了沈逸则半天,可沈逸则却像是忘了太子的命令一样,只聊下棋,其余的什么也没提,什么也没问。
温梓年几乎要怀疑公事只是沈逸则的借口,他是不是就是想见温毓瑶的?可是他转头又将这个念头抛了,若沈逸则真的需要借口,只需提护国公府就行,他是有多大的胆子,敢利用太子的威压狐假虎威。
棋局已经十分乱了,温梓年的棋子被吃了个精光,公羊长荣一人用一马换了温毓瑶的矢棋,又用一矢换了沈逸则的马棋,看上去稳操胜券,可温毓瑶的枭棋已经直逼她的老将,只需一步,就能将她彻底吞并,而沈逸则的塞棋恰好挡了她老将的退路。
公羊长荣有些忿忿,“莫不是你们二人合起伙来打我一个?那我就是输了也不丢人。”
轮到温毓瑶投骰子。
几轮下来,公羊长荣发现温毓瑶骰子手法很准,想要什么点数便能投出,所以她干脆放弃抵抗,身子往后一靠,倚在石柱上拿了块点心吃起来,准备等着自己的棋子被吃完,看温毓瑶和沈逸则二人决胜负了。
温毓瑶还是轻轻一丢,骰子在桌子上滚了几圈便停下来,向上的点数是:2。
公羊长荣瞪大了眼睛,“啊?温三姑娘,你失误了吧?”
可随着温毓瑶举棋,温梓年和公羊长荣同时发出了然的笑声。
只见温毓瑶跳过公羊长荣的老将,在沈逸则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吃了沈逸则的塞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