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让他在他死后逃出去,上了战场屡立奇功,步步高升,最终封侯拜相,成了如今的玉面佛杀。
他上战场的本意是寻找阿姐,但人海茫茫,他的阿姐根本不知在何方,更连是生是死都不知晓。
于是他开始佛珠不离手,他并不信佛,他只是为她祈祷,十年如一日地祈祷。
他希望她活着,活着让他找到她,他一定会告诉她,他不再是昔日的孱弱孩童了,他有能力保护她了,他会让她过上好日子,不会再失去她,永远不会。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世间弱肉强食,当日他为自己取下「白卿相」一名时,就已经暗暗发誓,一定要强大起来,强大到永远不用再尝到「失去」的滋味。
如今他手握重权,仿佛什么都有了,却常常在冷风呼啸的夜晚惊醒,摸到手边的一串佛珠,感觉到自己一无所有。
胸膛里的心脏跳动着,一下又一下,他闭上眼,泪湿枕巾。
只因为,那个让他日夜祈祷的故人,还没有回来。
「那夜撞见公主为你上药,算你走运,不是我仁慈,只不过恰巧是她的生辰,我不愿沾上戾气。」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求了那么多年,她始终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否再见她一面……」
声音幽幽,在石洞中回荡着,听得黑暗中的师无邪别过头,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却依旧有些发颤,「但你的阿姐见了你,却不一定会开心。」
那边默了默,语调倏然冷了下来,「为什么?泼天权势,荣华富贵,我已经能给她最好的一切。」
「可这些都是你双手沾了多少血腥,踩着多少人的尸骨换来的,你确定是她希望看见的吗?」
「高处不胜寒,顶着『玉面佛杀』的名号,不是在谋害别人,就是在被别人谋害,你的阿姐一定情愿你那日没有离开,依旧留在那个犬吠蝉鸣的小村庄,过一辈子平平凡凡的生活。」
许是说到动情处,忘了掩饰自己的语气,当说完后师无邪才惊觉过来,却已经晚了,那边默然许久,忽然嘶哑开口,声音在黑暗的石洞里一字一句,
「你……到底是谁?」
7
是谁呢?是昔日小村庄里洗衣做饭的阿姐,还是后来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师无邪?
她曾在滚滚黄沙的无尽黑夜中,一次次问自己,还回得去家乡,回得去从前吗?
置身于全是男儿的军营,改头换面,彻底抛却女儿身,在艰苦的环境中咬牙忍受,如果没有燕栩,恐怕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那个年轻而内敛的主帅,在一次无意之中发现了她的秘密,月下波光粼粼的河边,她还来不及上岸穿衣,那本已背过去的身影却忽然回头,迅速解了腰带,径直跃入河中。
她吓得差点尖叫,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后来才发现是有人提灯走了过来,他不过是在替她遮掩,还好有他,她逃过一劫。
但从此他们的关系却微妙起来,因这份共同守护着的秘密。
他待她很好,平日里沉默寡言,却会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不留痕迹地保护她。
他们相识九年,一起驻守边关,一起上阵杀敌,一起看长河落日。
如果说开始从军目的不纯,那么后来,她是真的享受当一个军人的感觉了。
她以那袭帅袍为精神领袖,他像一盏指路明灯,照亮了她前行的方向,让她觉得,能够驻守边关,保家卫国,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最后他却死在了她怀里,抬起满是血污的手,含笑对她说:「无邪,男儿生来立于天地间,为家国而死算不得什么,马革裹尸,长眠大漠,这已是我最好的归宿,只是,只是真遗憾……」
九年来,他们是无比默契的伙伴,是生死与共的同袍,而他临终前最遗憾的却是,没能亲手为她脱下军装,换上红妆,迎她过门,让她做他燕栩的妻子。
她哭得撕心裂肺,他却舍不得让她做他的未亡人,只愿她好好活下去。
可如何好好活下去?一日没能为他和燕家军洗刷冤屈,讨回公道,她就一日如锥刺心,不得放手。
是的,公道,这就是她不辞辛劳,背着他的骨灰坛,躲过敌兵,躲过追捕,踏过一个又一个黄沙天,向着皇城梁都前进的原因。
三万燕家军,殊死奋战,血洒黄沙,明明忠魂可鉴天地,却偏偏背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
迟迟没有赶来的援军,在好不容易到来后,却不是收拾残局,而是反过来向自己人挥起刀剑,对那些还幸存的士兵进行残酷的屠杀。
那一日的黄沙孤城,简直如同炼狱一般,一波战争才结束,另一波剿杀却已猝不及防地开始,城楼上的旗帜猎猎飞扬,鲜血染红了半边天。
后来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她,仍然会在夜半时分莫名惊醒,梦里全是那挥之不去的梦魇。
胸膛里不仅是跳动的一颗心,还有火辣的恨,深入骨髓的恨。
三万燕家军全军覆没,不仅没能说出冤屈,还反遭诬陷,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