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她和裴衡的矛盾,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裴衡看不上她,她更瞧不起裴衡,凭什么呢?凭什么一个男人也能对她说这样自大的话,他以为他是谁?
她想狠狠打裴衡的脸,可她又一次次失败,她败给了裴衡对专业的痴狂,败给了他的天赋和敏锐。
后来,姜亢宗不得不与自己和解了,她承认了自己在专业上技不如人,认清了自己的优势和不足。不再一根筋执着在自己短处,要和裴衡一较高下。
就像如今,她退出了这场竞争,离开了实验室,前去寻找更开阔的世界,去尝试她的更多可能性。
走廊里,裴衡看姜亢宗的眼神在一寸寸挫败,姜亢宗松了口气,以为裴衡终于清醒了,她眼底滑过松懈。
就听见裴衡的声音像是支零破碎的风箱,他狠狠败下阵,像是濒死之人的呓语,看着姜亢宗一字一顿道:“姜亢宗,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报复和逼迫,那么你成功了。”
“是,我就是想要跟你进去见那个臭男人!”
“对,那晚在你眼底是意外,可对我不是,你凭什么说要及时止损呢?我不认。”
“你说这不是我本意,你了解我吗?你哪怕有过一刻的心软,像看其他人那样看看我,你就知道我早就在朝夕相处中爱上你了。”
“我的尊严与骄傲,我的一切一切,跟你相比,竟然不值一提。这几日,我做梦会梦见你,我吃也吃不好,我睡也睡不好,我要怎么办?我想不通。”
“我能够破解所有的编码程序,似乎只要我想学,我就可以成为虚拟世界的王,我的人生很少有挫折和失败,我也从未有过一筹莫展的境地。”
“可遇见你之后,我忽然了解了,一个人绝望之际是求助无门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是你用尽了所有可以努力的方式,终不得其解。”
“知道吗?我为了你,我开始祈求上天能够赐予我好运气,哪怕在校园里再遇见你,哪怕你再看看我,再和我说说话,我快要疯了。”
裴衡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烦躁地嘶吼,就像他口中描述的,他的尊严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他在姜亢宗面前展露出更为脆弱的一面,那是褪去了学神光环后,一个和普通人无异的凡人。
他也有七情六欲和恐惧,有求之不得和失败痛苦,所以他此时弯下了腰,连站姿都不像以前那么挺拔自信,他几乎是哀求看着姜亢宗。
“你爱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只求求你,能不能看看我。不要不在乎我,不要忽略我,不要拿我当空气,不要不回我的消息,求你了。”
忽然,裴衡单膝跪了下去,他仰头看着姜亢宗,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学妹,你不是恨我吗?那我现在跪下,朝你摇尾乞首的样子,你会不会开心呢?”他的眼角止不住在流泪。
姜亢宗开心不起来。
她的本意不是要击碎裴衡的尊严,裴衡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那天晚上的疯狂,她的确骗了裴衡,朝他说了许多虚假的甜言蜜语,可有一句话是真的,裴衡的长相和时默真的很像,他们除了气质和肤色,那如出一辙的五官轮廓,不仔细看就仿佛是双生子,起码有七八分的相似。
人总是会频繁爱上同一类的人,尤其是生理性喜欢,基因中选择的偏好。
她在很小的时候,隔着屏幕对时默一见钟情,又在17岁那年,现实里对时默一见倾心。
遇见裴衡那天,她刚和时默分手不久,清晨的实验室里有阳光洒下,她看着穿着白大褂的裴衡转身,那种心跳的声音,那种回首灯火阑珊处的宿命感,也许只有她清楚。
若不是裴衡的言语刺激了她,她想和她和裴衡的故事可能会换一种方式书写,不是针锋相对的仇家和敌人,也许会是惺惺相惜的战友。
“先起来吧。”姜亢宗始终面无表情,她的内心越是震撼,表现就越发淡然。
裴衡听话的站起身,像是在等待他指令的士兵。
终于,姜亢宗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却对他说:“先跟我进屋吧,走廊里始终不好。”
脚步在走廊里的地毯上行走,哪怕姜亢宗穿着高跟鞋,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和响声。
脚步应该是沉默的,裴衡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了他的心上,他不停深呼吸,一想到待会儿开门会看到屋子等待姜亢宗的另外一个男人,他就觉得刺激和紧张。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呢?看见他会意外还是会生气?
姜亢宗有跟那个人讲过他的名字吗?会不会偶尔提到过他的姓名?
“滴——”红色的光在黑色的门锁上一闪而过,发出了不小的开门声。
门开了,玄关处一片漆黑,裴衡跟着姜亢宗踏入房门,猜想那个男人是否已经在床上入睡,还是暗中藏在了黑暗里,给姜亢宗准备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惊喜?
他的心脏撕扯着,竟疼痛了一下。
紧接着他看见姜亢宗熟练地从玄关处的柜台下边拿了两双一次性拖鞋,一双递给他,一双自己换好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