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面对面站在一起,一百个心眼,各怀心思,就是不把话问明白说明白;而有些人一个心眼都没有,什么话都说。
清晨,菜市巷,一妇人跟一中年男子当街吵了起来。原因竟是两人对一只鸡该值多少钱争论不休。
那男子指着妇人嚷道:“别人的鸡七十文一只,你的要卖到十两,你抢钱呢!”
妇人也嚷道:“我的鸡就是十两一只,先前就卖出去一只了!”
两人的争吵引来了正在巡逻的裘胜辉等捕快。
男子见有捕快来了,便抓着裘胜辉的衣袖告状,“官爷,你来的正好,这妇人无视《劝诫令》不说,还将鸡的价格卖到十两一只,哪有鸡卖得这么贵的!”
妇人一听男子状告她无视《劝诫令》,吓得脖子一缩,人往后一躲。“这鸡,我……我不卖了。”
裘胜辉并不理会妇人的哀求,他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笼子里的几只鸡。这鸡不就是普通的草鸡么。一只草鸡卖十两属实是过分了。
裘胜辉抬头看了看妇人,看着这人面相也不像那种奸诈刁钻之人,便问:“刚才听得你说先前就卖出去十两一只?你真这么卖的?”裘胜辉心想,谁会这么傻,草鸡当凤凰,花十两银子。
不想那妇人点点头,“真有此事,我没骗人。前些日子,来了一个带小孩的老丈,问我买鸡来着。我说不卖。那老丈就说十两银子卖不卖。我一听那么多银子呢!他就问我家里可有十年以上的老母鸡不?我说有,就把下蛋的那只卖给了他……起先我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谁知道他果真给了我十两银子呢!”妇人说完怕裘胜辉不信,又强调了一遍,“官爷,我家的鸡真的卖出了十两!”
周围围观的人群议论开了,真是活久见,十两银子一只的老母鸡,一个敢买一个敢卖。人群中有人说:“这十年以上的老母鸡,还能吃吗?这肉都不好吃了吧!买回去做什么?”又有一人说:“吃什么呀,嫌命长呢!五年以上的老母鸡就有毒了,十年的更是毒如砒霜啊!”有人还附和:“是啊是啊,前朝就有吃死过人的例子,哎呦据说连肉带骨头都化了……化得一干二净,就只剩下衣服了。”
说起这十年的老母鸡毒如砒霜,人群跟炸开了锅似的,都在回想最近吃的鸡是几年的。其实吃鸡的人,谁会去问盘里的鸡活了多久了。那些刚吃了鸡的,一个个冷汗直冒,有人喊着“危言耸听”,有人喊着“不至于吧”,有人干脆退出看热闹,跑去看大夫了。
裘胜辉也觉得这事离奇,猛然间想起了李贵家中那半只未吃完的鸡。便问手下:“我记得李贵家中是不是也有一只鸡,没吃完,放在了厨房的灶上。”手下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好像是有,李贵家的一个婆子不是说,李贵从华亭府回来,田氏就杀鸡宰鹅的。当时见灶台上是有放着一碗鸡汤。”
难道李贵是吃了这鸡汤里的鸡才死的?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奇事?
手下又道:“班头,有句俗话叫‘十年的鸡头赛砒霜’。那李贵怕是吃了鸡头了吧?”
经手下这么一提醒,裘胜辉也不管这个妇人有没有违反《劝诫令》了,丢下妇人和那男子,急忙忙带着几个捕快赶去李贵家。
鸡早就被厨子处理掉了,不可能等着裘胜辉来。裘胜辉只能问厨子:“你倒鸡汤的时候,可有看到鸡头?”
厨子想了想说道:“鸡头吗?怕是之前大官人就吃掉了。我听娘子说,这鸡头大补,是特地留着给大官人的。”
裘胜辉又问道:“你可看得出,这鸡是几年的吗?”
厨子又想了想,说:“鸡的年龄要看鸡爪处的拐,年龄越大脚拐越长,越坚硬,越粗糙。这只鸡啊,少说也得有十年了。我还问娘子呢,这鸡炖出来能吃吗,怕是肉都柴了。”
裘胜辉眯起了眼睛,望着李贵偌大的家宅。他轻哼了一声,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运河边上,停泊着好几艘船,都是来往于江陵的茶船。河面上星星点点荡起了涟漪,天开始下雨了。裘胜辉站在河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千里运河烟波浩渺,看似比海要平静的江面,实则暗潮汹涌,暗礁棋布。
“千里长河一旦开,亡隋波浪九天来。锦帆未落干戈起,惆怅龙舟更不回。”
“咳咳咳……”沐长风撑着伞出现在他身旁,“你叫我来,不会是来听你念诗的吧?”
“还记得钱塘江边户部员外郎谢源之女谢芷鸢的尸体吗?”裘胜辉问。
“怎么会不记得,那天也是这样下着雨。”沐长风说道。
“户部,管着茶运,每一条茶船进出港,都会在户部记录着,以便跟榷场核对账目。”裘胜辉望着船只,这些船只有大有小,小船上十几二十个船工,大船上百来个船工。
裘胜辉又道:“这些船只虽由朝廷掌控,但是船只的制造、维修以及人员管理,朝廷都会找民间的来代理。因为船头与船工之间需要密切的联系,那些官老爷都有官架子没法与船工打成一片,管不住他们。于是就需要在民间找个代官做事的。李贵就是这样一个人,负责着临安城运河上所有的船只。”
沐长风看向裘胜辉,他觉得这个夜叉,话里有话。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贵的死绝非偶然,恐怕也不是田氏有意为之。我甚至怀疑,他的死与谢芷鸢的死有关联。杀死谢芷鸢的凶手虽然已被控制。但我隐约觉得事情并没有结束……”
“咳咳咳……”沐长风边咳嗽边道,“你确定吗?一步错步步错,代价可能比我们想的要大。”
“如果你不想被牵扯其中,你可以明哲保身,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沐长风笑了:“自与小妹在狱中击掌开始,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