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楚祯:“顾都尉,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我差小七叫你。”
小七连忙给顾都尉使眼色,顾都尉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小七将楚祯身前的边防图收走,默默收拾楚祯咳血染红的衣物。
楚祯看着小七忙碌的小小身影,突道:“不该带你上战场的。”
小七手一顿,很快恢复如常,道:“太小时候的事,小七已经不记得了,少爷说的什么话。”
“好,不说了。”楚祯温柔笑笑,从小七怀里将边防图拿回来,摊开继续看。
小七叹了口气,却又无可奈何。
为楚祯换了根蜡,便静静退了出去,只不过他在营帐前又立了许久,听着楚祯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走远了。
顾都尉陡然叫住了他,小七转身,发现顾都尉一直未离开。
“小七,少将军还是不肯休憩吗?”
“是。”
顾都尉点点头,准备离开,小七道:“顾大人,咱们的仗——很难打吗?”
“……算吧。”小七是自己人,更不上战场,与他说无妨。
“嗯……谢谢顾大人。”
“你害怕吗?”顾都尉问。
“有点……”小七似是要与顾都尉促膝长谈,他盘腿一坐,开始讲道:“我其实之前也是高门大户里的少爷呢!”
顾都尉取了一壶酒,与小七盘腿而坐。他一个五品官员,与身为下等人的小七饮酒畅谈,更是在战事如此危机的时刻,有闲情雅致等一个小孩子的过往。
“我家在漠北,与我家少爷交好的虞老板是一个地方的,你不知道虞老板,我也不与你多说。你只知道我家那边常年打仗,自我记事起,没安生过一天。后来我五六岁的时候,被栾国人抢占了故土,家里人都死光了,我流浪许久,最后误入了战场,在拼杀的刺刀中侥幸活了下来,埋在死人堆里只剩下一口气,是少爷把我挖出来,看我快不行了,找军医日日喂我汤药将我救了回来,我永远都欠少爷一条命。”
顾都尉接过话去:“所以你怕打仗,但因为少将军,你还是陪他来了。”
“什么叫陪啊,少爷身子这样,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上战场!”
顾都尉笑笑不再说话。
小七突然问道:“顾大人,咱们真的没办法了吗?连少爷都没办法了吗?”
顾都尉仰头喝了一口酒,看着天上那轮残月,脑海中回想起白日里楚祯仿若并无剧毒深入骨髓的病容一般,立于战马之上,豪气对阵的模样。
他喉头滚动,终是未答。
天光未亮,敌军出战的号角便响彻整个蛮离荒。
众将士整顿队列时,已见楚祯穿戴好,手持云缨枪立于阵前。
校练场没有了往日众将士操练的声音,几千人站立面对红衣楚祯,默不作声。
尽管再瞒着大家,可士兵手中皆无趁手的兵器,利刃翻卷,枪杆折断,任谁都知,已到了最后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