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26年,九月,瀛州。
元渊这边又有麻烦了。
前期元渊为了给毛普贤在叛军内部做策反工作争取时间,在定州边上转悠了三个多月没有出战,结果最终只等来了被葛荣摘桃子的消息。后来他打算出兵追击葛荣,结果左都督章武王元融轻敌冒进中了埋伏,命丧在宇文洛生刀下。
出师不利,副帅殒命,元渊只好命令大军暂时驻扎下来等待时机。
周密的计划总是被突发情况破坏,元渊很受打击,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了。而很多跟野心相关的事情又不好跟于瑾商量,他只能自己天天琢磨下一步怎么走。
前后都算上,元渊已经磨蹭五个多月啥事都没做了。
这下不光元徽,连其他大臣也觉得元渊的表现有些反常。侍中元晏跟胡太后说,广阳王手握重兵却徘徊不进,恐怕是在筹划不利于陛下的事情,而且听说他手下还有个叫于瑾的军师,智谋才略过人,现在正值国家动荡不安的时候,我担心广阳王已经不再是陛下的忠诚之臣了。
胡太后早就对元渊有意见了,不过元渊现在拥兵在外,有没有足够的证据不太好轻举妄动,她跟几位大臣商量了一下,决定从于谨入手,先除掉元渊的左膀右臂。于是胡太后命人在尚书省的门口贴了一张缉拿于谨的榜文,说于瑾鼓动广阳王元渊造反,罪无可恕,谁能把于谨捉拿归案朝廷肯定重重有赏。
于谨现在就在元渊的军中,胡太后对此心知肚明,她之所以不直接派人去元渊营中抓人,而是采取在尚书省立榜文的形式,实在是有更深层的考虑。
如果元渊没有非分之想,看了榜文就应该主动把于谨送到朝廷,而且很可能还会一同过来替于谨求情开脱,这样就省去了很多麻烦。而如果元渊看了榜文之后把于谨藏匿起来,就相当于昭告天下他在勾结于瑾一起密谋不利于朝廷的事情,在舆论上处于劣势,朝廷再做下一步动作也师出有名。
也就是说,于谨无论如何都要死,而元渊要么背上卖友求荣的骂名,要么背上背叛朝廷的重罪,二者必选其一。这实在是狠辣至极一箭双雕之举,放在一般人身上绝对想不出破解之道。
奈何这次碰上的是于谨。
于谨从来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得到消息之后,于谨马上去跟元渊说,当下太后当政,重用奸佞之臣,假如她听信谗言不理解您的一片真心,恐怕大祸就不远了。现在朝廷悬赏捉拿我,明显就是冲着您来的。这样吧,我回去一趟跟太后解释解释,希望能消除你们之间的误会。
元渊也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他正愁想不出应对的办法,既然于谨主动要求回朝去解释,那就让他去吧。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能力保住于谨了,如果于谨能够说服太后最好,如果说服不了的话,不仅于谨会挂,估计自己也悬了。
于谨飞马赶回洛阳。他没回家,而是径直来到中书省的榜文前面,伸手就把榜文给扯了下来,跟边上目瞪口呆的守兵说大哥你发财了,我就是画上那个很值钱的于谨,还愣着干啥,赶紧带我去见太后领赏啊。
胡太后听说这么快就抓到于谨了,很是高兴。她命人把于谨带到大殿,不由分说先是一顿痛骂,说于谨你对朝廷不忠诚不老实,居然敢撺掇广阳王谋反,如今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说的?于谨细听了一下,这些都是些诛心的罪名,没有任何证据。他问心无愧,口才又好,就跟胡太后详细解释了元渊是如何不避猜忌忠心为国,为什么要停军等待战机,这段时间都做了哪些工作等等,从孙子兵法到六韬三略,唬得胡太后无言以对。
胡太后觉得于谨分析得似乎很有道理,但隐约之间还是有些不放心,而且她发现于谨的确是个人才,文韬武略信手拈来,前后几次征伐都是功勋卓著,不仅不能治罪,之前的封赏还很不够,需要补偿才对。
胡太后考虑了一下,决定免去于谨的罪名,加官为别将,但条件是他不能再去元渊那里了,要留在朝中待命。
于谨谢恩。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以于谨的聪明才智,岂能发现不了元渊最近的小动作。他不便直说,只好时常在无意中旁敲侧击加以劝诫,奈何元渊跟元徽等人结怨已深,听不进去这些规劝。
于谨告诉自己,元渊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自己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否则一旦出事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因此他兵行险道,趁胡太后悬赏捉拿自己的机会脱身还朝。
他拼尽全力为元渊说了很多好话,算是对知遇之恩的一种报答吧。
广阳王,剩下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你是个聪明人,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元渊当然不知道于谨的内心活动。对他来说,这件事喜忧参半。喜的是于谨最终活了下来,这样至少说明于谨的说服工作卓有成效,胡太后应该没那么怀疑自己了;忧的是于谨被留在朝内不能回来了,而没了于谨的协助,他的能力至少要打两个对折。
元渊尝试着派兵出去跟葛荣打了几次小规模的战斗,结果发现葛荣的部队跟打了鸡血一样,个个变得异常强悍,官军根本不是对手。
官军现在驻扎在交津,地处定州、瀛州和冀州的交界地带,离各个州城都比较远,如果再这样对峙下去,一旦葛荣的部队发动大规模进攻,恐怕官军会抵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