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轿!”
随着喜婆一声高呼,八抬大轿平稳落地。
候在送亲队伍里的拆轿师傅赶忙上前,动作娴熟小心地拆卸下花轿前门。
朱漆木雕的万工轿在阳光照射下似一座黄金宝龛,轿身朱漆上的鎏金暗纹闪着金光,耀眼夺目。
身体健壮的婆子跪在轿前,背起新娘稳稳当当朝门里去。
守在侯府门外的百姓只来得及瞧见一抹纤瘦俏影,青绿色的裙摆在空中荡出一朵花,新娘就进了侯府。
掌家唤仆役取来两筐铜币,派家丁维持秩序,差人给追了一路赶到侯府的百姓发彩钱。
喜乐未停,讨钱的祝贺声不断,众人皆喜得红光满面,无人注意一顶正红八抬轿从侯府侧门抬进府邸。
眼前一片红,李婉柔攥住身下婆子的衣服,指尖发白,揉出凌乱的褶子。
她心慌得厉害,太阳穴被无数朦胧画面冲击到抽痛。
还未等她理清,婆子似到了地方将她放下。
盖头厚重,李婉柔竟觉得头顶的珠钗压得她抬不起头,视线关在盖头遮挡的方寸之地。
一双绣着金纹祥云样式的鞋出现,骨节分明的大手递到身前,李婉柔屏息,缓缓将汗湿的手递上去。
男人的手干燥有力,掌心虎口处有层薄茧,轻拢着她的手,李婉柔心下稍安,顺着男人的牵引,在喜婆抑扬顿挫的唱和声中拜完堂,被扶到闹房。
李婉柔能听见丫鬟在房里窸窣动作,门外前堂喜庆的乐声也清晰可辨。
她听在耳里却好似催命符,挡在盖头下的脸神色凝重,不见新嫁妇的忐忑娇羞。
“小姐,可要用些糕点?”丫鬟凑近,悄声问道。
微哑打颤的声音十分独特,正是姨娘安插在李夫人院里的丫鬟春梅。
李婉柔没有应声,眸色冷静,素白纤长的双手交叠,规矩搭在膝盖上,右手尾指小幅度在嫁衣上向左滑动两圈。
“小姐,可要茶水?”春梅神色一肃,杏眼不着痕迹地飞扫过房间里守在各处的仆役。
尾指轻点两下,见身前的粉色绣鞋离开,李婉柔才稍松口气。
不枉姨娘费心培养,春梅胆大心细,关键是忠心耿耿,能很好地完成计划。
能不能度过这次危机,成败在此一举。
可性命攸关,岂敢全心托付她人?
虽知春梅忠心,不知晓其间缘由,李婉柔仍心情坠坠,惊疑不定。
右手食指不住轻蹭尾指护甲,里面有一味致人大出血的毒药。
原是有备无患,没曾想竟要用到自已身上。
李婉柔苦笑,但愿这药能存下吧。
可笑她和姨娘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顺水推舟,妄图以五品庶女之身高攀侯府世子妃之位,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终母女二人落个尸骨无存。
怀揣滔天恨意重来一世的李婉英恨不得把她剥皮吃肉,世子妃之位纯粹是裹蜜穿肠毒。
李婉柔知道,李家五品官高攀侯府,父亲亲自督导各项事宜,还有李婉英的亲娘——李夫人在旁全程辅助,怎么可能让后院的姨娘钻了空子?
终究是富贵迷人眼,乱了姨娘缜密了大半辈子的心,也迷了她的眼,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