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沈念秋跟丫鬟交代,收拾细软准备离开上海。
“连那些她平时喜欢得不得了的衣服首饰,小姐都不许我带,说是带着累赘不好赶路,局势不好路上麻烦,都让我拿去兑了钱或者当了,我当然连这些古董玩意儿都给拿去卖了或者当了,谁知道小姐看见这个翡翠白菜不见了,却又让我去赎回来。我问小姐为什么,她说因为我们要去郾城投奔孟家,所以孟少爷送的东西不能当,要好好地带上走。”
“我把翡翠白菜又赎了回来,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小姐不在家,我便把东西放在家里,出去到天香引找小姐去。没有想到我在天香引没有找到她,往回走还没有到家里,就看见小姐冲进了着火的房子里……”
丫鬟在一边哭的哽咽难言,连城也不禁暗暗感叹。
艳名远播的沈念秋,也不过只是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或许她见惯了风月场中那些虚假的笑和逢迎,所以才会看清楚并且珍惜这样一个可以脱身的机会。
更何况,以绍廷这样的品性,这便不仅是从这欢场中脱身的机会,而是,她依托下半生的机会。
沈念秋,应该是对绍廷动心了吧。
只可惜,这样一个女子,却就这样不得善终。
没有多久,便有人来给连城的伤口换药,丫鬟忙擦了眼泪帮忙。
连城腿上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了,新上的药却让伤口疼痛不已,
“伤口被感染了,好在伤口没有撕裂扩开或者继续加深,不过烧还没有退。”换药的护士看了看连城,微笑道:“送来的时候就在发烧,这已经烧了两天了,看你病得厉害,都没想到你这个时候会醒过来。看来药已经起了效。怎么样,你右耳后那里还疼不疼?”
“右耳后?”连城不由自主地伸手,却被护士跟丫鬟不约而同地阻止。
“几个钟点前才上好的药,小姐千万不能碰,要不皮就会破的。”丫鬟忙拦道:“听说这烧伤的地方,一旦碰掉了皮,留下的疤可是不会好的。”
连城渐渐地从迟钝模糊中感觉到了右耳后的异样,却似乎仍是不明白护士跟丫鬟的话,有些迟疑又有些好奇地重复:“烧伤……”
“好在只有这么一小片,后颈上只有零星的一些点点,不要紧的。”丫鬟岁不明白连城的疑惑,也在尽力劝慰。
“伤疤倒是小事情,比较麻烦的是你这些伤口都经了水,有些感染发炎的迹象。这几天消毒换药吃药,一定要多经心。还有你……”护士对丫鬟道:“要多留意你家小姐的情况,多给她擦一擦降温退烧。只要烧退的下,别的就都好办了。”
丫鬟遵照嘱咐,仔细地给连城覆上冷毛巾降温退烧。
连城虽然烧得头脑昏沉,一切情景却是越来越清楚。
乔公中了枪,却并没有死,他对着水里开枪,也没有奏效,所以,他在最后关头,选择引爆了小艇上的炸药。因为那个时候,连城他们距离小艇还不是很远,乔公当然希望,那爆炸能带着他们同归于尽。
是了,是乔公自己开了枪,引爆了炸药。
想到那个阴鸷灰暗的面孔,连城禁不住觉得身上发冷。乔公,可以在他自己乘坐的船上、小艇上都放上炸药,用心险刻冰冷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现在,这个人死了,她应该觉得庆幸,可是连城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乔公死了,那么,他未曾说出口的那个人,又在哪里呢?
乔公死了,并不代表他这一派的势力就瓦解了,会不会有人,直接对那个人下手呢?
“不过,如果我回不去,那么那个人,也不能再活下去了。”
连城不由得攥起了手,乔公的话犹在耳边,像带着冰凌的刀子一样刺耳。
“孟小姐,快别动!”丫鬟的制止很快将连城拉回了现实,看着坐起身来的连城,丫鬟忙伸手去按住她的肩头。
“我要出去一趟!”
“你的伤都还没有好,你还在发烧呢!”
“我有要紧的事情!”连城心乱如麻。
“什么事情再要紧能比身体更要紧呢?”丫鬟急道:“你看看我家小姐就是……人没了,再要紧的东西也没用了!”
连城心里一软,拍了拍丫鬟的手摇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小姐你出去干什么呀!”
“我……”连城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出去能干些什么,可是一旦事情关系到了那个人,又是迫在眉睫,难道她可以这样安枕无忧地躺在这安逸的地方养伤,就任由那个人的性命危在旦夕吗?
“孟小姐,你好好养病,再大的事情,也等孟少爷来了再说,我家小姐说过,孟少爷本事很大的,一定能帮你的。你现在这么跑出去,什么都做不了,倒惹得病更加重了,孟少爷也更不好办了。”
连城听这丫鬟的话十分在理,何况她此刻也的确没有头绪,便点了点头,重新躺下:“孟少爷去哪儿了?”
“我来的时候,就没有见他,那时候是几个人在门口守着,小姐你在病房里昏睡。我来了之后,送我来的那个副官说,让我跟小姐你在一处做个伴儿,我就进来了,那副官问了问小姐的情况,也走了。”
能把自己送到这里来,又安排了沈念秋的丫鬟到这里,绍廷的身体应该没有大碍吧!
可是,自己又是怎么到了这里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