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是非之地,等回到郾城,我自然会跟他们算账。”傅坚用手紧紧捏着烟斗,烟斗里面兀自缓缓地冒着烟。
罗副官沉吟道:“这次皖系的人来得突然,又跟乔先生他们混在了一起,居心实在可疑!大帅,恐怕我们回到郾城,要防的不仅是乔公他们这一伙儿日本人,还有皖系。可是如今……”
傅坚抬起视线:“如今怎么?”
“如今咱们跟孟家,也已经……势成水火了。”罗副官犹豫着低声说道,小心翼翼地抬起视线看了看傅坚。
傅坚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你以为,就算不对孟家采取行动,他们就会对傅家别无外心吗?”
罗副官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指了指外面道:“那大帅,眼下怎么办?”见傅坚似乎并不着急,罗副官又道:“大帅在上海的消息,决不能轻易露出,否则势必引起轩然大波,外界届时会有种种猜测,定然是对大帅不利。请大帅暂且忍耐,到密室躲藏,我这就通知警备厅。”
傅坚摇了摇头,缓缓地道:“小罗,你以为我这次上海之行,如何?”
罗副官不意傅坚忽然问出了这样的话,愕然之后,垂首沉默不语。
傅坚此次借着和谈的时机来到上海,但因为他本就是内阁元老,又担任着内阁委任的省长,故而在这场内阁主导的会议中就无需再出席,所以傅坚此行,乃是秘密到此。
傅坚明面上是北方内阁的人,实则暗中并不支持和谈。这主张当然不能公然于众。实际上,除了南方一些早就存了独立之心的省份,其余的地方,即便有独立的意图,也只能暗中联络运作。
傅坚如此,季启祥如此,皖系也是如此。
所以皖系尽管在和谈会议上支持和谈,此次返回上海,却是机密。
傅坚的行动,自然也是机密,此次行程知道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因为行动隐秘,且各方面势力都在上海聚集,所以在上海想要暗中行动,十分不便。
虽然先后也试探到了一些势力的虚实,并且暗中拉拢了一些反对和谈的势力,但和谈终究是达成了,却还跟孟家彻底失和,而一同到来的乔公等人又是居心叵测,打伤了傅家的手下、窥探傅家的宅子而据不认账,两方却又生了嫌隙。
大帅不愿跟乔公失和,找了秘密返回的皖系居中调解,却没有想到,又被他们联手出卖了!连大帅新找下的隐身之所,居然也被游行的学生包围了。
这一趟上海之行啊——罗副官心中明白,却又不敢说什么。
看见傅大帅自己换上了烟丝。罗副官忙上前要帮忙,傅坚却并不说话,罗副官只得住了手站在大帅身边,见大帅的举动沉缓滞涩,他的神色也跟着变忧虑,想要开口安慰一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坚擦了火柴,独自点烟,却是一连点了两根火柴,烟都没有被点着。
罗副官忙又从自己兜里取出火柴准备帮傅坚点烟,傅坚此刻恰好也擦着了第三根火柴,却是连这第三根火柴,也没有擦着。
看着小小一缕青烟转眼即逝,傅坚忽然笑了起来:“此行,竟是一败涂地吗?”
罗副官忙扇灭了手中的火柴,躬身道:“大帅!”
傅坚的笑声渐渐停歇,声音重又变得深沉:“区区小计,竟能难得到我吗?”
罗副官微微愕然,脸上现出了几分欣然之色:“大帅!”
“去,把大门打开!”
……
汇美舞厅。
一声枪响之后,天花板上吊着的洛可可式水晶吊灯发出了碎裂的声音,一块灯管应声熄灭,几片玻璃掉在了地上,整个吊灯都在轻轻摇晃,地上的人群发出了尖叫,一众舞女四下逃窜,让本来就剑拔弩张的局势更加紧张了几分。
皖系的人跟几个巡警举着枪对持。
“敢在巡警面前开枪,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今天你们不去警备厅说个清楚,是不行的了!”
“是吗?我倒想看看,你们区区几个巡警,有多大的本事请我们到警备厅!”
“区区几个巡警?”巡警队长神色凛然:“你们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皖系的人冷笑了一声,环视四周:“还有谁?还有这些学生吗?”
对枪响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的学生们,听到这句话,反而群情激奋。
“你杀了我们几个,我们还有千千万万的人!”
“我们可以被杀死,不可以被镇压!”
“我们不畏强权!不怕以血肉之躯与你们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