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启眸时,她的身子轻微震颤,玉花湮努力睁着眼睛,最终没能达成目的。直待她依稀听见了玉沐蕊呼唤她的声音,才似乎有些许力气。只是睁开眼睛,那将她温暖托于身前的人,却让她失望了。
托着玉花湮的人是她少见过的美男子,当然,除了狐狸爹爹和残天羡。
她微怔的神色一时间尽数收敛不见,因为少年托住她一只手的手指轻按了她的肩头。而后,她的眼睑就不自觉地下垂,本是微睁得眼睛自然而然地闭合。
方才这惊鸿一瞥使得玉花湮心下诧异,她不认识救她的这个人。
静思之时,鼻息之中又窜入了那股熟悉又令她浑身舒爽的药香。不过这药香似乎变得不一样了,里面好似还掺杂了其他的药材香气,只是她短时间内分辨不出。
“你们是谁怎么和这丫头在一起人交给家仆就行了,你们不能随意入府。”玉沐姿听见下人回报玉沐蕊自己一个人回府,本是要出府去看一看的,谁想到那个令她看了就讨厌的死丫头竟然又被人带回来了。
她的眼睛不时地在那坏她好事的一老一少身上扫视着,老者面带微笑,少年的脸却始终被斗篷的帽子遮住,根本看不清容颜。
玉花湮眼睛虽睁不开,心下倒是清明的,她自然听得出那是谁的声音,也听出救她的不仅是自己方看见的陌生人。
说是陌生人,她此时疑惑了,缘由是她不相信那么沁人心脾的药香能如此惊人的巧合,除非
“花湮老神医有礼,不知小妹她”
玉墨方听见玉沐蕊回府告知玉花湮不见的消息时魂儿都吓没了,直到有玉家家仆说,一位老者和一个看不清容颜的少年带着妹妹回来了,他才惊魂稍定。
赶至门前,远观妹妹是被人抱回来的,索性那人遮面、妹妹亦是一身男装。担忧稍缓,看清来人,上前一躬。
闻听玉墨的话音与自己的猜测对上了,玉花湮心里就是一冷,是的,久负盛名如桐琴雁荡谷的老神医,门生怎么会只有残天羡一个
所以,她方才不支倒下时候遇见的那个人大约真是残天羡。但,许是那个冷情的少年嫌弃自己太麻烦,所以不愿意再顺从师命来为她诊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玉墨还在,她果然是被骗了,而且骗她的正主儿没准儿就是身边不想让她回玉家这位。玉花湮觉得她的心像是被谁剜去了一块儿,生疼生疼的,唇瓣不受控制地开合了一下,似在呓语地叨叨:“哥哥哥哥”
“在,哥哥在老神医请随我来。”早间玉花湮生龙活虎地奔出门去时候,玉墨回瑶林的心原是不太动摇的。
但现在,他双手在衣袖中时不时地攥紧再放松。自己尚在那些人就按捺不住、容不下妹妹,玉墨不敢再往下想,他并不傻,只是一直记得临行前父亲嘱咐他的,做人“难得糊涂”。
“小公子,大夫我们玉家能请到桐琴最好的,这两个人来历不明,不能随意放进府里去。”玉沐姿对着站在她一旁的总管玉贵使眼色,玉贵是见识过这大小姐的手段的。
虽是新来的小姐深得老爷的宠溺,但他猜想那也不过是给玉墨的三分薄面,就如那病着的小姐所说,小公子是要回瑶林去的。这么看来,玉沐姿终是要重新得势的,万万不敢得罪。
玉墨尚未起言,身边走着的老者就反身浅笑,只手捋着颚下胡须慢条斯理道,“玉府管家好见识,放眼这桐琴、泽国,老夫还真是没遇见过敌手。不若由老夫的爱徒先为病者诊治着,老夫就在此处恭候那医术高超之人的到来。”
回首看着那依然抱着玉花湮向前走的白衣少年,玉墨的耐性消磨到极致。面色不善地盯视着拄在那儿耽搁救他妹妹的管家,目光停驻片刻有看向玉沐姿:
“久闻玉家不论哪一支都算人杰,却不晓得使唤的下人这般蠢钝。老者话已至此,难道管家以为周国之中能请到比雁荡谷之主更神的医者他们师徒是我的客人,若是往后谁再敢阻拦,我便告知桉木堂叔一并请出府去,永不复归。”
被妹妹牵着鼻子团团转的孩子忽然变成现在这副神气,站在远处的玉沐阳也为之一怔。
他原以为是久经商海的父亲终究老了,看走了眼。倒不料是自己年纪轻、阅历浅,连比他小上五六岁的孩子都能伪装的他看不出端倪来。
要不是今日胞妹任性耽搁了人家妹妹的救治,他兴许等这小公子回了瑶林去,还只当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族少主。
眼见着妹妹还要抢白两句,被身后的管家玉贵上前挡住了。
玉沐阳不禁更是觉得自己的妹妹被人家骂的不亏,那小公子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妹妹却半分没听明白那话是暗里说给她听的,玉沐阳想想就觉得窝火,看向那白衣少年怀里之人的目光不禁更有深意了。
意识昏沉转清明不久,玉花湮就听见老者呼唤她的声音,她不愿意答应的原因不止一个,这众多原因之中自然少不了她忍耐见了这老人却再也见不到残天羡:
“小丫头,老夫知道你听得见。短短半月,你应该领会到了真正的残酷是什么。所以,过往云烟,何必执着不放放过别人亦是放过自己,忘了自然就不痛了。”
“忘了”
从玉花湮稚气身上发出比之成人还要阴寒的反问,老者面色不改仍是带着微笑等待小丫头的下文。
玉花湮睁开双眼,果然不见老者的身边跟着能牵动她心思的残天羡,甚至就刚刚连那个周身围拢着和残天羡相似药香的白衣少年也不在他的身边。
房间依旧是“云苑”的陈设,她冷笑地看着老者,“失去护我如命的兄长、失去那么多孩子、家族因为我隐忍、愚蠢而倾覆还有碎尸万段的切肤之痛,你让我这般轻易地忘了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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