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打扫鸡圈,不能闻着一点儿屎味儿。
一会儿,清理屋顶,瓦隙间不能留着一片落叶。
如此忙活到日入时分,大伙儿正忧心错过门禁,便远远望见东家领着贵客回来。那婆娘赶紧把院里唯一剩下的脏东西牛六几个撵进竹棚,免得污了贵客眼睛,收拾笑脸倚门迎客。
东家夫妻待客殷勤,丈夫叙旧句句甜似蜜,妻子劝酒声声柔如丝,但无奈,贵客的态度却疏离得很。
有一声没一声的搭话。
推杯换盏不过两轮。
说起了正事。
“尔等小庙香火虽稀,平日也要心收取,每月缴更要及时,使者那头着急取用。”
东家:“是,是,是。”
“这个月的建庙钱数目是对了,时间却迟了些,下个月千万注意,宜早不宜迟。”
“喏,喏,喏。”
“解冤仇那贼匪近来为祸甚烈,戕害了许多良善。法王慈悲,令地诸位使者率鬼卒护卫里坊。未免怠慢鬼神恩情,各家得再供一笔治匪钱。”
“唯,唯……啊?!”
东家愕然,忙声叫唤。
“这、这城里收的除秽钱,城外卖的粪肥钱,大都缴,小人哪里再掏得钱来?”
“蠢材!”贵客呵斥,“需你出钱?你手下这许多工人,每人每日工钱里抽取个两三文,岂不绰绰有余!”
那边,东家连声“高见”这头,大伙儿不由惊怒出声。
贵客听着动静。
“什么声音?”
东家斟酒赔笑。
“棚里养的牲口闹腾。”
大伙儿恨不得当即冲出去质问,可终究怕丢了活计,不敢再有声响,个个郁郁闷在竹棚里。
直到东家在外头呼唤。
牛六怕同乡们一时冲动,叫他们呆着,自个儿出去应对。
此时,城内晚钟已起,宴席已散,剩东家一个桌嚼吃酒肉。
牛六瞄了眼席面,菜色丰盛,却显然不入贵客法眼,没动几筷子。他暗道倒霉,瞧来剩菜是没指望了。
东家带着熏醉:“治匪钱的事儿你们都听着了。”
“是,是。”
“场面话我也不扯了,这钱啊推脱不掉。咱们既在一座庙烧一炷香,日子难过,你我还得互相体谅。”
“喏,喏。”
牛六嘴应付,心里拨起了算盘。
日结五十五文,扣除食宿五文,工具折旧五文,香火钱五文,保钱五文,牙钱二十文,又缴建庙钱五文,入城税五文,还剩五文。从今起,再缴治匪钱三文,便余两文。
还好,还好,攒个十天半月的,也能给家里添点儿荤腥。
日子难过,多多忍耐,熬过这段年月,往后的日子会有盼头的!
“你们每天的工钱再抽六文。”
“唯……啊?!”
牛六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