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战国叹了口气:“没把那个窝心的内鬼揪出来,奖牌都觉得缺了一个角。”
“想得一百分?”高阳挑挑眉。
“说不想那是假谦虚。”
“在你这把椅子上,考个及格都不容易,一百分,你倒是敢想!你得明白,有时候完美就是一种奢望。你拼命追它,总追不着。等你不那么在乎的时候,它反而会来。”
丁战国开玩笑地说:“但愿我打个盹儿,就能梦到他在哪儿。”
高阳倒是很认真地说:“不是没有可能啊。谁都有打盹儿的时候,你有,他也有。”
丁战国心有不甘:“我就是不明白,不管我把保密工作做得多彻底,他都能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一夜,睡不着的人不少。黑暗中,陈立业家床头的灯啪的一声被打开了,打开灯的是陈太太。她坐起来,看着心神不宁的丈夫,问:“睡不着?”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陈立业一直睁着眼睛,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说:“你睡吧,别管我了。”
陈太太看看他,道:“也许真是溜门撬锁的贼娃子。”
陈立业紧锁着眉头,没说什么。
陈太太继续说:“我看过了,那两把锁都是硬被撬断的,几个抽屉拉开了也都没关上。我那块包着零钱的旧手绢,就那么扔在地上。要真是特务,会这么干吗?”
“我要是他,我也这么干。”陈立业也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叹了口气:“他很聪明,他知道你一定会这么想。你去沿着咱们这条胡同转一圈,不用进屋,光看门口,也找不着几户比咱家更寒酸的。为什么别家没遭贼,偏偏是我们?”
陈太太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那些零钱就不说了,我那块破怀表都不走了,修它的钱比买它都贵。”他看着墙上被拉起来的布帘子,“偷钱过年的贼会对那块布感兴趣吗?一个连抽屉都不关上的粗汉,怎么会那么细心地把布帘拉上?”
陈太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细细回味着他的话。
陈立业说:“他是个聪明人。可人要是太聪明,就会过头。我敢肯定,昨天家里遭了贼的那个时间,他一定不在公安局。”
市医院的急诊病房里,李春秋站在窗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
他身后的病床上,赵冬梅一脸安详地熟睡着。
李春秋有些烦闷地把手放在自己的左肩上,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衣服下还没痊愈的伤口。现在,这里还在隐隐作痛,而这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拼了命为丁战国挡子弹的事情,只发生在几天之前。而那次的挺身而出,只不过为他摆脱嫌疑赢得了短暂的信任。
如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就再次卷入了徽州酒楼的行动里。那么,他拼了命才得来的这份并不牢靠的信任还能维持多久?他不知道。
他转过头看向病床上安静熟睡着的赵冬梅,心中一阵焦虑。如此决绝的她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这个夜晚,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他更焦头烂额了。
凌晨三点,丁战国驾驶着汽车驶出了市公安局。宁静的夜色里,他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这个点,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他扶着方向盘,一边开着车一边思索着。
他想到临出门之前,高效的小唐递给他的那份行动期间不在办公楼里的人员名单,这份名单上有李春秋的名字。
他回想起了叶翔失踪那日,在春光照相馆里,李春秋穿着鞋踩着地板,不小心破坏了现场侦测痕迹的事情,也想起技术员说现场的脚印,除了屋主就只有他和李春秋的;他又想起了蹲点追踪购买托盘天平的可疑人物时,小马给他打来的那个电话。虽说是为了躲情债,但李春秋为何如此巧地出现在了那里?
这几个巧合,让他心里有了一丝异样,他隐约觉得这些巧合或许没那么简单。
但一转念,他又想起了李春秋那次奋不顾身的冒死相救,这让他的心绪有些混乱。
他直直地盯着前方的道路,继续行驶着。在转过了一个弯后,他理了理思绪,深吸了口气,蓦地想起了高阳对他说的话:“我在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陈局长跟我说:‘永远不要去贸然怀疑一个人,也不要放弃怀疑一个人。’听起来很矛盾吧?我们干的就是这么矛盾的活儿。”
这么想着,丁战国的双眸开始熠熠闪光。
早晨,市公安局会议室的会议桌周围,坐满了公安局科级以上的众多干部。侦查员小唐坐在最下首,丁战国坐在他的旁边,所有参会人员都穿着制服,坐得笔直。
由于睡眠不足,高阳的眼睛有些发红。他酸涩地眨了眨眼睛,主持着会议:“两天,每个人都睡不够四个小时,局长说我们都像红眼睛兔子,好在没白熬。”
丁战国坐在座位上认真地听着高阳的发言,与其他人相比,他倒是显得很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