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语气里酸酸的。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柔然公主来,而且出人意料地就得了专房之宠。表面上看她还是高王妃,但府里人谁不知道她早就和高澄成了好事。
李昌仪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高澄。
偏这时许久不闻的琵琶声又响起来。
“让那当垆卖酒的粗妇收敛点!”李昌仪突然暴怒起来,指着外面大喝。
见她突然发怒,奴婢们都不敢说话。这位娘子脾气大得很,而且喜怒无常,这是奴婢们最怕她的地方。没有人敢违拗她。
“小娘子别生气,奴婢这就去。郎主都听小娘子的,说了不许她弹琵琶,奴婢替娘子申斥她。”还是苦叶,急忙安慰李昌仪。她最知道李昌仪的心思。
既便不敢怒斥,但冷嘲热讽的一顿申斥也让康娜宁心里实足地受伤。
刚见到李昌仪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前这位贵妇常光顾她家酒肆,买许多奢侈华丽的新奇之物。她当时倒也常常笑面相迎地与她说几句闲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也是这位刺史夫人给她叔父酒肆带来了灭顶之灾。她的命运也由此改变。
再没想到的是,她偶遇高澄,误入高门显宦家为妾,而最没想到的是,刺史夫人居然也和她一样的境遇,也成了高澄的妾室。
从高刺史夫人,降为高大将军妾室,康娜宁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第一次在府里同以妾室的身份彼此相见的时候,“李夫人”脸色真是实足得难堪。康娜宁看出来那种落人口实的憎恨,虽然很不易被察觉。她毕竟在邺城酒肆里曾经阅人无数。
以她的聪明见机这时已不难猜出来,李昌仪灭她家,不过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而现在她居然与她身份相同,那岂不是更丢了面子?
康娜宁心早冷了,她在问自己,还要不要接着忍下去?
康姬的奴婢奇怪地发现,主子竟没有怎么生气。把琵琶丢于一处,说从此不会再弹了。
果然康娘子住的院子从此安静了。康娘子专心致力于舞技。便有人暗笑她是想学外妇琅琊公主,以舞技邀宠。
只是康娜宁跳的是剑舞,不是白纻舞。有见识的奴婢暗自赞叹,康姬更懂得迎合郎主的心思。
高澄的书斋里气氛陡然紧张了。
崔季舒一口咬定,未见侯景出府。既然是称病不出,就一定在府里。就算多少天不露面也没关系,可能真是有病不出吧。既然没离开,那怕什么?
高澄经了陈元康提醒,自己也觉得古怪这时耐不下性子去了,一定要弄清此事。
其实要弄明白这事很容易,只要进得了濮阳郡公府第就什么都能清楚。
高澄这时开始坐立不安,在屋子里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看着崔季舒和陈元康一会儿进来,又一会儿出去找人问消息。
侯景的不安于室高澄早就知道。他这时深恨自己早没有行动,总怕出意外,所以纵了侯景,这才叫养虎遗患。
然而最后忙忙碌碌半天还是一点消息没有。高澄也心惊了。看似他权倾天下,但就是邺城里这么个小小的郡公府第竟可以把消息瞒得他死死的,滴水不漏。
一直到崔季舒回禀说:该问的都问了,但就是打听不到濮阳郡公府里的事。问武卫将军侯和,侯和居然也学会了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对父亲避而不谈,但处处暗示他父亲就在府里,只是染病不出而已。
高澄再也忍不住了,满面怒色地奋然而起,要亲自去濮阳郡公府拜访。今天他一定要亲眼看到侯景这个人。
高澄出门,刘桃枝紧随其后。知道是要去侯景府第,他简直比高澄还要着急。
陈元康觉得这也不失是个办法。虽然贸然、唐突了一点,但大将军亲临,就算突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崔季舒口中念念有辞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高澄怎么这么着急。难道侯景这个人还能凭空飞出邺城去?
后宅里,一心一意等高澄的元仲华听人禀报,说郎主和陈将军、崔侍郎又出府去了,心里一怔,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唯有怏怏。
倒是月光,凡事不管,很放得开,该如何还如何。
李昌仪反正也知道见不到高澄,他不在府里更好。以免知道他和柔然公主在一起,她心里更生气。反正刚刚教训了康姬,她心里的气也算是出了一些。
濮阳郡公府门口突然之间摆起了天大的阵仗排场。
郡公府第,在一个闹中取静之处。这实在是侯景精心挑出来的好地方。这府第既气派又不过分引人注目。
刘桃枝带人上去砸门,毫不客气。厚厚的木制大门被擂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