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这种事,”宇文护也极驯顺地回答,“全看言辞。言辞得当就有道理,言辞不当就没有道理。故此,谁都可以有道理。侄儿只听叔父的道理。叔父的儿子都是侄儿的弟弟,侄儿无所偏倚。”
宇文泰没说话,宇文护总算稍放下些心来。
“去传云姬来。”宇文泰忽然毫无征兆地吩咐了一句。
“侄儿这就去。”宇文护不等奴婢们说话,自己借机起身。他知道宇文泰传云姜来必有话要说,他是不宜在场的。
南乔步子轻轻地进了云姜的屋子。
这些天来,她看云姜依然是神态如常。不只自己,就是对几位公子,包括陀罗尼、弥俄突,也全都和从前一样,没有一点愧色。
对宫里的事也分寸把握得很好。
然而南乔刚进了屋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奴婢来传话说:郎主请云娘子去书斋。
奴婢是宇文护遣来的,他不会自己入内宅来传命。
云姜正好看到南乔进来。南乔自告奋勇要随同她一起去,云姜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一路向园子里走去,南乔和云姜谁都没说话。好像都在有心细瞧景致。
确实到了此时正是景色最怡人的时候。将到盛时又未及,好过盛极而将衰之时。
天气也将热未热。晚春时的微风拂在身上颇有几分舒适、惬意。
书斋越来越近。那不起眼的屋舍让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的云姜心里颇为感慨。她一霎时就回忆起她在书斋里做奴婢的日子。现在想起来也许那时候才是最好的吧。
虽有期盼,但只专注于此。没有那么多的忧惧,那种一心一意的牵挂现在想来就是享受。
南乔进了书斋就看到里面只有郎主宇文泰一个人。奴婢们早就被摒退了。
南乔先给郎主施礼。
“郎主要见云姬,云姬这几日身子不好,奴婢怕云姬有闪失,便送她前来。郎主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告退了。”南乔是这么解释的。
宇文泰当然知道南乔是什么意思。他没说话摆摆手,意思是准了南乔出去。
南乔在丞相府里不同于别的奴婢,总有些故主、长公主元玉英的影子在。
当书斋的门再度关上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云姜和宇文泰两个人。
云姜无声地跪下来。她垂眸看到了宇文泰的玄色的袍子下摆。当那下摆处抖动的时候,她已经被宇文泰扶起来了。
他依然那么有力。
“身子不好就不必行礼了。”宇文泰握着她的手臂并没有放开,力道恰好地把她拉近自己身边。他也有好些日子没和她单独相对了,这时忽然心动了。
“是南乔护着我,郎主别信她。”云姜听出来宇文泰语气里的温柔和调侃。她担心了这么些日子,此时几乎热泪盈眶。但她还是垂眸不敢看他。
“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宇文泰用手指钳着她的下颌慢慢抬起来。
云姜抬头之际眼里的泪轰然流下。
“我不能来见郎主,怕郎主以为我是来请罪的。”云姜的声音有点哽咽了。
“你不该请罪吗?”这话问得严重,但宇文泰极其温存地看着云姜,眸中含着一点笑。
“我没有罪,为什么要请罪?若真是来请罪,岂不是授人以口实,以为真有其事?妾心一片赤诚,没有愧对夫君之处,不愿自污。”云姜却语气决然。
宇文泰也没见过她这么倔强的时候。
“既然一片赤诚,就更应该早来见我,”他慢慢低下头来,“让我看看究竟是如何赤诚……”
他的嘴唇温暖地贴在云姜面颊上的泪痕处。
云姜心里瞬间爆开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