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也跟着松了口气,立刻预备送客。刚刚走了两步,通讯响起来,他便对崔问点了点头,折身去旁边视讯处接听。
翁雪跟在男人身后,慢慢一步一步走着。唐格见她仍是赤脚,白~皙的脚背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呆了这么久,仍然泛着红,心里不由一叹。
真是,看不下去了。她转开头去。
眼看两人便要错开,翁雪忽然一顿,她很低很低喊了一声:“格格。”
“你帮帮我……求求你……”她突然一下子跪了下来,扑在她的身前,不顾四周众人的目光,轻声哭泣起来,唐格一下愣住了。
翁雪紧紧拽着她的衣摆,头靠在她腿上,一动也不动,她低低的嗓音带着特有的柔弱无助:“格格,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安碧成迫使我那样做的时候,我我脑子一团乱……我怎么会想要害你——”
她仰起头,眼泪从眼角落下来。
唐格猛然被人这么一跪,心头一骇,想要退开,但裙子被她紧紧拽着,想要扶她起来,但是一只手哪里扶得动。
“你们快来帮忙啊!”她喊道。
两个小丫头如梦初醒一般上前去,一左一右想要将翁雪架开。
崔问皱了皱眉,看向地上的女人:“你这是做什么?”翁雪却不看他,只是望着唐格。
“格格,求你帮帮我……只要你向少帅求求情,他一定有办法救出霜儿的。”她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只要你肯帮忙……”
自家女人去求另外一个女人。崔问脸色有点僵,却也没有动。
“抱歉。”唐格垂下眼睛,“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
“少帅那样看重你,格格,只是举手之劳。你知道昨晚安碧成离开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他要我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格格,至少看在我们都曾在满玉坊的份上,帮帮我好吗?我求求你,只要你帮了我这次,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说的情真意切,仿佛下一刻就真的可以就此死去。
沉默良久,唐格缓缓蹲下,用一只手扳~开了她紧拽住的裙摆。
“真的,对不起。”
初冬的阳光透过外间照射~进来,明晃晃一片。女人的手缓缓垂下去,仿佛是失去生命的枯枝。
她的目光忽然变了,带着深邃而几乎难以察觉的哀伤和决绝。
“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什么你就不肯帮忙?如果霜儿死了,你就很高兴吗?是啊,我曾经对不起你,所以,你要这样报复我吗?如果真的恨我,你报复在我身上就可以啊……为什么要这样对霜儿……”
偷换概念和主体之后,整个事情轻易被放在了唐格身上,仿佛将她置身在见死不救的审判台上。
她也看着翁雪。
“你错了。见死不救的不是我。”她看着眼前这美丽的女人,声音陡然冷起来,“你妹妹的事情,我也替她难过。但是,她的事情不是我能解决的——缘木求鱼,你这样胡闹只是耽误救她的时间。”
她看向旁边极度忍耐的崔问:“这位不是你的先生吗?为什么你不求求他?”
女人幽幽说:“我不能让先生为难。”
“……”唐格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
“我知道了。”过了好一会,翁雪慢慢站起来,身上的衣衫凌~乱,嘴唇苍白,“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反正霜儿不在了,我也……”她绝望地看向唐格。
那眼神太悲怅。她转过身,缓慢向旁边的崔问行礼:“对不起,让先生久等了。”带着歉意的,她抬起头对崔问微微一笑,笑容沉重,仿佛无声的冰棱。
唐格见此行此景不由心中恶寒,目光生寒,但一时恼极,竟忽然口舌打了结。
好在身旁伶牙俐齿的小白上前一步:“所以,姑娘不想为难崔先生,就来问难我家小姐吗?您口口声声在意您的妹妹,但是为什么就不肯为她求一求您的先生,崔先生看起来这样爱护您,还专程为了您的感受上了清顶,难道不会为了您的生死大事去活动活动……”她说到这里,突然噤声,转头偷偷看了一眼管家,管家仍然接通讯,并无约束她的迹象,所以她便大着胆子继续道,“自私的人,就连关心和眼泪都是自私的。只要不会影响你的现在地位和安稳,在此之外牺牲什么都无所谓是吧……”
“小白。”沉沉的声音从通讯处传来。
小白立即低头,悻悻瞅了翁雪一眼,重新退到唐格身旁。
管家这时候已暂停通讯走过来,继续恭敬的送客:“崔先生,招待不周。”
崔问面上带着一丝苦笑,转身看翁雪,她立刻规规矩矩走了过去,快到门口时,女人突然回过头来,阳光在她眼底印出盈盈的光,放空的眼睛里一片幽深,她所有的情绪都褪去了,仿佛刚刚不过是一场华丽的偶戏,而现在,一切仿佛回到了身体最深处,她看了唐格一眼,有很轻很轻的声音:“对不起,格格。……小心安碧成。”
谨慎的管家站在门口的位置,待大门关上,这才看向两个小丫头:“带格小姐去更衣吧。”
小白看着自家小姐背后那一道深沟,眼睛立刻弯了起来。立刻又得了管家一记眼刀。
小白是家生子。她的母亲也是傅家的。她母亲是陪着傅婪母亲一起来的,后来在傅婪母亲怀上傅婪后也嫁了傅宅的禁卫,所念所想,只求能容纳女儿在傅家,小时候跟了傅婪混过两年,便跟帝都其他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颇有几分伶牙俐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