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病床上,姿势、神情都和以往她睡觉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双眸紧阖,神色安然,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面显苍白,唇无血色。
冷夜辰的心情仿佛从悬崖边跌入谷底,虽然只是一线之差,但心脏还在不停的剧烈跳动。
病床左右两旁放了两张椅子,冷夜辰慢步走到右边坐了下来。这间病房装修很好,靠墙的地方还放了一套沙发和一台茶几,病房的对面挂了液晶电视,但是这时的冷夜辰完全注意不到这些。
这一刻,天地失色,万物黯然,而冷夜辰的眼睛里只有简若汐。哪怕她昏迷不醒,面无血色,只有呼吸绵长。他的眼睛里,也容不得别的什么了,只有她。
只有她。
离洛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李泰成的事,忙的焦头烂额,今天法院的处理结果终于下来了。好不容易忙完这么多事情,她瘫坐在椅子上休息。听说简若汐脱离危险期,她不免激动起来,把剩下的所有事宜都推给李嘉诚,直接拎包出门,去饭店打包了粥和菜,立刻赶去医院。
离洛到的时候,冷夜辰还在医院,离洛隔着门,不忍打扰,也看不出来他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
冷夜辰的两只手紧握着简若汐的右手,额头抵住双手紧握的部分。冷夜辰的额头能感受着两人紧握着的温暖,病房里刺眼的白和独处的寂静,让他沉浸在回忆里,回忆起了很多事情,“若汐,我想起了很多事,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能听到的吧?”他又这么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告诉自己,还是在问沉睡的简若汐。
“你当初不告而别的时候,我是真的怨你恨你,我恨你不辞而别,怨你不在乎我,你走的轻松自在,徒留下我一个人守着我们的回忆度日如年。我也一直好奇,你究竟是有什么苦衷,难道一点都不能跟我说,非要不辞而别吗?”
他陷入回忆,明明是该怨恨入骨,眼神却逐渐化为温柔,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简若汐。
“你大概不知道吧?”他唇角溢出几抹苦笑来,“到后来,我竟然忘记了最初开始的怨恨,开始数着时间过,开始疑惑你已经离开了多久,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六年,我等了整整六年,你终于回来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你是回来了,回来竟然还给我带了‘礼物’——你跟何然的婚约,是什么回事?他能给你什么,我给不了的东西?他有的,我什么没有?可是你不找我,你什么都不找我。”
“我怨你恨你,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想要得到你。我不想你靠近别人,所以不断想要折磨你,我一个人在这段感情里无法自拔,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记得我。你之前是不是觉得我很坏?我小肚鸡肠,我不择手段,我贪得无厌……”他连说了许多,说完后,面部表情又显得十分脆弱,像是小孩子做错事的解释一样,“我只是想要你,我想要你也在乎我,我只是……只是……”
“简若汐,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他这样问,又自问自答,“我不是冷氏财团的继承人,也不是冷夜辰。”
他说完,顿了很久,低垂着头,额头抵住简若汐的右手,眼眶微红,眼泪已经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他开口,“简若汐,我也只是你的手下败将。”
这短短一会儿时间,冷夜辰似乎把他所有的脆弱都展露了出来。病房里刺眼的白色和床上悄无声息的人,在不经意间,几乎打碎了他一直以来全部的冷漠。
他不再说话,低垂着头,任眼泪模糊眼前的世界。他用力的握着简若汐的手,试图从她手上感受到他想要的温暖。
离洛在病房外只是听着,就能感觉到冷夜辰的撕心裂肺,眼泪跟着往下掉,她伸手去擦,眼泪又不停的润湿脸颊。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纸巾,开始擦眼泪,暗骂道:简若汐,你真是太坏了。
过了很久。
离洛终于收拾好心情,她觉得冷夜辰应该也理好了思绪,这才伸出手敲了敲房门。不等冷夜辰开口,她推开门,见冷夜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神色冷酷的侧过头。
她把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也顺手推舟,装作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李泰成认罪了,法院后天开庭,你去吗?”
冷夜辰几乎是立刻回答,“不去。”
和他以往一样,惜字如金。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只是听别人说起,离洛也不敢相信,冷夜辰居然会说出这么多话,而且字句温柔。
真好啊,最冷漠,最寡言少语惜字如金的男人,只肯对他最喜欢,最爱的人说出露骨的情话,展露出如水一般的温柔眷恋。
离洛这样想,又问:“为什么?”
冷夜辰看向简若汐苍白清秀的面颊,眼底蕴着万分柔情,“她还没醒,我要陪着她。”我想让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冷夜辰只是这样想着,但对着离洛,什么都没说出来。很多事,说出来的都没有什么用处,只有做出来,才不用说。
饶是如此,离洛也替他心酸了吧。
她在简若汐左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握起简若汐的左手,笑了下,说:“简若汐,我不管你现在听不听得到,总之你都给我记好。冷夜辰他这么爱你,你一定要对得起他,努力撑过这段。以后的美好生活还在前面等你,你可不能就这么摔倒。你要是真这么脆弱,熬不过去,别说冷夜辰,我离洛也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