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苏忆锦深恨殷黎。
苏舞氏却如释重负,她借殷黎之手,既除去了心腹之患,杀光了藏匿于苏府的知情人;又断了苏忆锦对殷黎的念想,自认一石二鸟之计。
奈何她机关算尽,未能算得自己此举为九皇子殷黎添了莫大的罪孽,致使舍利蒙垢,殷黎再碰不得。未多日便心性大变,森然可怖,周身散布黑气,一如噬人魔物。
苏舞氏惊骇至极,忆及普法禅师多年前所言,再不敢耽搁,连夜将九皇子殷黎偷遣至普光寺剃度为僧。随后,普法携殷黎闭关禅房整整一夜,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及次日,九皇子恢复如常,携舍利赴京面圣。
自此,世间再无殷黎此人。
至于苏忆锦,家破人亡的她再无后顾之忧,遂抗旨于大婚之夜逃走,从此不知去向……
——————
一段令人唏嘘不已的宫廷秘史就这么从释空口中缓缓道出,又在袅袅的佛香中沉淀下来,其间秘辛将永远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中,不为世人所知……何修喟然叹息,也不知是为那才学过人的九皇子殷黎,还是为那苦命双子苏忆锦。
“和尚,或者该说九皇子……你这么坦诚,难道就不担心我会管不住这张嘴,将其散布出去?”
“往事已矣,”释空神色淡然,“再者,小僧既已将此事告知,自然是信得过施主。”
何修哼了一声:“信得过我?既然信得过我为何有所隐瞒?”
释空怔了怔。
“咳,就比如你与普法在那禅房内呆了整整一夜,怎会不知发生了何事?”
“释空确实不知,不知何故当夜之事全无记忆,普法禅师亦不愿相告。”
何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释空不知道,他却是大约能猜到的。当晚那位应该就是殷黎精分的另一重人格了,搞不好是深宫里压抑太久的副作产物。
“那我再问你,若苏忆锦潜往霜华殿顺利私会殷黎,表明心迹后,九皇子殷黎可愿为她抗旨?……可会娶她?”何修一双眼紧紧盯着释空,他迫切地想知道,那个七情六欲尚存的释空到底会做出何种抉择。
释空摇了摇头。
何修紧绷的心忽然一松,却又听他淡淡道:“释空非是殷黎,无从得知。”
“……哦。”
何修闷闷道。
“但苏忆锦显然并不这么认为,这三年间她苦苦纠缠于你,恨不得将你杀之而后快,你真当以为她只是为了复仇?”何修想到了自个儿的任务,不得不提点释空,“有多恨就有多爱,女人都是难以捉摸的……她因你落了这等凄惨境地,方才你不免太过冷淡了。”
释空却无动于衷,眉眼看着倒是慈悲。
“众生念念在虚妄之相上分别执著,故名曰妄念,若勘破此心,本来清净,元无烦恼。”
何修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再瞧释空一副目广清净、洞彻分明的模样,更为不爽:我们这些凡人皆被色欲情仇所困,顿悟不能,活该在浮世中苦苦挣扎,自然比不得你这淡泊寡欲,无妄无求的释子。
于是他探身凑至释空跟前,似笑非笑睇了他:“愿大师您终有一日也能尝尝这妄念缠身、难以摆脱的滋味。”
释空瞳孔一缩,半晌不语。
何修见他如此,不由懊悔道,“只是顽笑罢了。
释空仍旧沉默,何修只好没话找话:“对了,方才……听你提到什么佛门七宝,不知是哪七宝?”
“……砗磲、玛瑙、水晶、珊瑚、琥珀、珍珠、麝香。”
“玛瑙?”
何修想起了什么似的,“我看你对柳姨娘腕间的玛瑙首饰颇为在意,可是此原因?”
释空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