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严格点说,他中的是两种毒。只不过单中其中任何一种,在一个时辰之内,不中另外一种,都不会有丝毫毒性的伤害。但是若在一个时辰之内中了另外一种,那这两种毒就会在中毒者的体内结合,经过一个时辰的孕育,最终繁衍成致命的剧毒。
有了时间点,就能找出当时罗成所在的地方。然后再根据清风的画作,找出那些地方出现的每一个人。虽然一共出现了两百七十四个人,但是在中毒的那一个时辰之内,连续出现过两次的,却只有十三个人。
而在这十三个人当中,以朱婆婆对毒的了解,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白隐衣命人临摹了一幅毒杀单人的画像,还有意把脸色和眼色的特征突显出来——那是一种类似涂了胭脂的青红色。他把画像带到天机院,交给莫缺,道:“我要找到这个人。”
莫缺接过画像,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猜测出了身份:“原来这就是毒杀。”
在这天子脚下龙蛇混杂的江京城里,要想找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无从下手。但如果是天机院要找,那就算是躲进了棺材里,也一定会被挖地三尺找出来。由此可见,天机院对这座城池有着怎样程度的控制力和渗透力。
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人,有两件事谁都无法避免,那就是吃饭和睡觉。当然,死人除外。但是,毒杀不是死人。所以,天机院就对江京城里所有的吃住场所进行了调查。他们的调查并不是大张旗鼓,也不是暗中走访,而是在这些场所里,本身就有天机院的人。
这些人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就是普通的人,做着普通的事。
秀水街的东边,有一家普通的客栈,和大多数的客栈一样,一楼吃饭,二楼住宿。客栈的老板很普通,有点微胖。他做的事也很普通,就是笑脸收银子。此时正是晌午,吃饭的人很多,朱婆婆就是其中一位。她坐在角落的位置,叫了几道菜,还有一壶茶,静静地吃着。
客栈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进得少,出得多,不知不觉,就只剩下朱婆婆和另外一个男人了。那个男人的相貌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色,若是混在人群里,很难再找出来。
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脸色和眼色有点青红色,就像是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那是经常与毒为伍的颜色。
不过,有谁会对一个如此普通的男人仔细看呢?
“你是来抓我的?”男人先开了口,但他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依然用筷子夹着菜吃,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是。”朱婆婆也是一样,语气平淡,又道:“我是来杀你的。”
“杀我?凭什么?”男人问。
“凭你在吃饭。”朱婆婆道。
男人拿筷子的手突然一顿,随后嘴角一扬,带着不屑,继续用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送到嘴里,用力地嚼着,道:“别忘了,你也在吃饭。”
“但是我没有喝酒。”
“可是你却喝了茶。”
“有罗成的前车之鉴,你以为我还会重蹈覆辙?”
“同样的杀人方式,你以为我会连续使用两次?”
“那我倒要好好见识一下了。”
“我也很期待,吃完了这顿饭,我们谁能自己走出去?”
“这顿饭,对我们来说,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顿。所以,好好享受吧。”
客栈里虽然很干净,但是因为天气炎热,又是人员流动之地,所以难免会有一些蚊蝇出入。一只绿头苍蝇“嗡嗡”地飞了过来,在朱婆婆的身边徘徊不散,似乎对那些饭菜很有兴趣。朱婆婆拿来一个新碗,然后用手抓了一块肉放进去,就像是在喂一只小宠物。
那只绿头苍蝇落进碗里,开始吃肉。
可是,它只吃了一口,就肠穿肚烂,化成了恶心的液体,仿佛是给肉浇上了一层浓汁。
这时,一只蚊子也飞到了男人的身边。男人看着它,带着一些嘲讽的笑意,然后慢慢地撸起袖管,露出了如少女一般的肌肤,白嫩,光滑,水润,无毛,晶莹剔透的都能看得到皮肤下面细细的血管,甚至还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非常澎湃有力。
那只蚊子先落下去,再把嘴里的针扎进去,开始吸血。
可是,它只吸了一口,就如风中的沙雕,化成粉尘,快速消散。
朱婆婆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不该让它吸你的血的。”
男人完全不在意,道:“哼!吸了又如何?”
“如果只是吸了血,那也没什么关系。”朱婆婆放下筷子,一副已经吃饱了的模样,“但是,在它吸血之前,你又吃了菜,也喝了酒。这样,就有关系了。”
“三种混合的毒?”男人丝毫不显畏惧。
“是四种。”朱婆婆道。
“第四种是什么?”男人问。
“你起床时的洗脸水。”朱婆婆回答。
“噗……”男人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你之前用这种方式杀了罗成,现在,我加倍还给你。”朱婆婆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