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就去,”她立马召下云团,半刻都不再耽误。
碧水潭。
挺好的名字,但今日的碧水潭死气沉沉,潭水边的绿植萧条待尽,还是那树桃花,而又已是光秃秃的枝丫。 桃花树下的如画美人已变得面容苍老,还是横琴膝上的动作,又已没拨动琴弦的力气,靠着桃花树,气若游丝。听见脚步声,倾晓抬头与顾遥知目光一接,眼泪就充
盈了眼眶,又低斥童恩说:“不是让你一个人回来吗?为师这副模样见不得人。”
童恩跑上去,为倾晓拂去落在肩头的枯萎桃花:“许久没有人陪师傅好生说说话,徒弟斗胆,请了非雪上神来。”
“那你去备茶吧。”
“是,师傅。”
童恩拉上方俞去泡茶,留下顾遥知和师傅单独说话,顾遥知走近几步,倾晓扶着桃花树,艰难地支撑起身子,要给她行礼。
“倾晓上神,这可使不得,上神是前辈,还解了我燃眉之急,这个礼我万万不能受。”
顾遥知扶着倾晓,倾晚执意行礼:“碧水潭归隐之神倾晓,拜见君后。我曾在君上麾下,非雪上神是君上之妻,这一礼是君臣之礼。”
“免礼总行吧,上神快坐下。”
“多谢君后。”
“上神唤我遥知便好。”
“是。” 倾晓流泪了,看着光秃秃的枝丫,说:“有遥知你陪我走完最后一程,我心里真的很高兴,君上不会原谅我,但遥知你不恨我也不怨我,我让童恩送东西,着实有着几
分私心,我想再见君上一面。”
“见到了吗?”
“嗯,见到了,君上应该是瞒着你来的,我从君上恼怒的目光里看出了匆忙之色,一定急着回去不愿被你发现。” “君上没有多提,我知道的不是太清楚,所以的确曾误会过,后来我琢磨这些事,琢磨得忘了关心关心他,直到他提醒我,我才脑子一醒。他不说一定有他的原因,就
像当初我也有很多事没跟他讲,不是不愿,而是因为一些原因,无法开口。” “我伤了大殿下的心,大殿下又为了救我而死,君上心里疼,不愿触碰这段回忆,大殿下是君上七子中最为优秀的,战无不胜,威震四方,若非因为我,绝不对会早逝
。而我,放不下君上,执着一份念想,没能明白何为珍惜眼前人,徒留下一生遗憾。”
“如果大殿下没有死,会嫁给大殿下吗?”
“可以重来的话,我会。那些年,跟大殿下一起纵马驰骋,震衣沧海,曾一起笑过,一起喝酒喝到醉,我却终还是辜负了大殿下。” 倾晓缓缓靠上她肩头,气息又微弱了几分,脸上泪如雨下,悔恨,自责,又情深一往,说:“大抵只有我死了,我才能放下君下,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又无从改变,
这些年就这样活着,盼也盼了,等也等了,一闭眼,大殿下的死仿佛就在昨天,而睁开眼睛,最想见到的人仍然是君上。”
“我能帮你什么吗?” “收好丹药,我虽久居碧水潭,但外面的事还是知道一二的。夜青时已练成炼元心法,能与之抗衡的唯有君上,可君上元神不全,大战之后一定虚弱之极,我这丹药便
能救君上的一命。”
“谢……谢谢,还有来生吗?”她哽咽着轻问,已经快感觉不到倾晓的呼吸。
倾晓无力再说什么,靠着顾遥知静静看着光秃秃的桃花树枝丫,目光渐渐涣散,松开了想要再弹响那首曲的手。 童恩哭着跪在倾晓面前,代倾晓回答说:“不会有来生了,师傅说这一生犯的错,欠下的债,纵使有来生也弥补不了,更是偿还不清,那还拿来生做什么?不如就这样
一了百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上神请问。”
“你为什么这么像君上?” “我是大殿下送给家师的凤凰骨,大殿下与君上一脉相承,家师将我炼成人形,也因修为有限,只能炼成一婴孩,炼成后也元气大伤,君上看在大殿下的情分上,留家
师在华桐宫休养数月,九重天的那些传言便是因此而来。”
“那我能不能再问上一问,倾晓上神不在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已决定随家师而去。”
红光氤氲散开来,童恩化回一截指骨掉落进顾遥知手心里,如此决绝,她连挽留一声都来不及。
方俞无奈得长长一叹,把指骨合进倾晓手里,扶顾遥知起身站好,倾晓和指骨一起缓缓化作尘埃,仙府也跟着化为虚无。
顾遥知回到碧水潭边,再往水面一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里也不曾久居过一对师徒。
平若镜面的潭水,雾气缭绕不散,却又像一把又一把黄土,埋葬留在岁月的里的曾经。
“遥知,我们该去北海了。”
“你不难过?” “我只是忍着不哭,然后一遍遍告诉自己,神仙长生而非永生,终有天我也会这样尘归尘土,那就趁现在活得好好的,多做些神仙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