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连番灾祸,皇帝久病卧床不起。
他身前的内侍副都知付引良,躬着身子向圣上禀报。
皇城司勾当官陈吉有要事来禀。
皇帝撑着病弱的身子从床榻上坐起,咳了两声招陈吉入内,“让他进来。”
声音有些许的无力。
陈吉躬身进殿,在离皇帝一丈之远的地方站定,“禀圣上,有亲事官来报,今日城内有商家向宿州捐赠米粮,声势浩大,粮食现已拉去了户部门口。”
圣上原本还有气无力地坐着,听说有人向宿州捐赠米粮,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心中堵着的一口气突然就通畅了。
若是有人向宿州捐粮,那真是卸了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三十多万人遭难,本州的粮仓还被淹了一处,户部是整个大胤的户部,宿州这处赈灾也不能越了规矩办事。
如此只能苦了那边的百姓,他日夜忧思,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往宿州捐赠米粮。
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圣上开口问:“哪家商户?捐赠了多少?”
“回圣上,捐粮的商户是锦昌布行和锦绣坊,捐粮三十石。”
两家商行才捐了三十石,杯水车薪。皇帝的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陈吉又道:“这两家铺子是同一个东家,铺子刚开不久,官府文案上记录的东家是苏桃与苏青山。”
圣上望着陈吉,让他继续说下去。
“东家苏桃乃是翰林学士院修撰齐大人的家眷,而苏青山是他老丈人。粮食是从一个叫桃源庄的庄子上拉出来的,那庄子在齐大人名下。捐赠却是以布行和绣坊的名义捐赠的。”
陈吉禀完所知道的,便抄着手躬身站在那里。
“齐贺!”
皇帝眼中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挥了挥手让陈吉退下,“朕知道了,下去吧。”
陈吉躬身退下后,皇帝扯开盖在腿上的锦缎被子想要下床,付引良忙过去伺候。
他把皇帝腿上的被子扯开,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稳。
皇帝坐在床边榻边,眼珠子滴溜溜转动。
齐贺,去年的新科状元,去了翰林学士院,这么长时间里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奏疏、劄子,他倒是兢兢业业。
这么低调的一个人,如何又要家人向宿州捐粮?真的是心系灾民?还是想向陆参政示好?
皇帝不懂了,他问付引良。
付引良拱手答:“圣上,臣愚钝,不知其意。”
皇帝笑骂:“引良你最是聪慧,哪里有你不知道的?怕是你不愿与朕说而已。”
付引良也笑了,他抄手低下头,谦虚地说:“臣不知齐大人如何想的,那臣斗胆说说自己的想法。”
皇帝瞅了他一眼,“说!”
付引良拱手走到皇帝面前,娓娓道来:“一则,他们打着铺子的旗号捐赠可能是想给自家铺子打个名声,陈押班也说了,他们的铺子都是新开的。
二则,往大了说,或许齐大人也是想让圣上看到。民间向户部捐赠赈灾粮,圣上感念其大义给予捐赠的商家表彰,从而让更多的商家义士看到,众人纷纷响应,受灾的洲府才能得到更多的捐赠。”
付引良说完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面无表情,没有怒容很好。
付引良觉着自己僭越了,他一个伺候圣上的内侍,本不该说这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着那齐贺面善,不自觉便想帮帮他。
若是齐贺在圣上心中落得个结党的印象,可是会影响他以后的仕途的。
皇帝也不是个傻的,他只不过是多思了些,付引良这么一说,他好像也明白了齐贺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