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有钱越好。
我每天满大街地跑业务,没有钱坐计程车,只能流转于地铁和公交站台,有一次太累了,在车上睡着了,身上的钱包被偷了,而公交车已经坐到终点站。我求那个司机把我送回去,那司机说他要交班了,我找他借十块钱,说一定会还给他,那司机瞥了我一眼,刻薄地来了句:「现在的骗术又更新了嗦?老子没钱。」
就在那个夜晚,我从郊区走回市区,一共十二公里,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腿已经肿得没有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段漫长的麻木,我只是在急促的喘息声中一次次发誓自己要出人头地,我不想再像一只蚂蚁被人踩在脚底。
我开的第一个大单,客户是一个北方人,身高一米八几,络腮胡子,说几句话就要朝地上吐口痰,身上有股难闻的味道。他们工厂要进一批原材料,金额在五百万上下,如果这单做成了,我不仅能拿七八万的提成,还有机会升上去当主管。我把他当爷爷一样接待,好吃好喝供着,他却压着合同不签,只是说在考虑。我把他约到一个农庄,点了几个硬菜,腆着笑脸问:「周哥,咱们也聊了大半个月,您到底是什么想法?」
那大胡子拿起酒瓶,哗啦啦倒三杯酒,对我说:「先喝酒。」
这是一种信号,表明摊牌的时机已经来了,我连忙干掉一杯。我不是一个能喝酒的人,一杯白的下去脑袋就开始晕了,那大胡子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我只能笑着说:「我再敬你一杯。」
第二杯下去的时候,我感觉胃里已经在翻江倒海,大胡子脸色稍微好看点,把自己杯子里的酒抿一小口,最后一杯酒我喝完,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晃晃悠悠扶着椅子坐下,那大胡子才开口:「这个单子做完,我们厂能交差,你们公司能赚钱,那我忙活这么长时间能搞到什么好处?」
这是要回扣的意思,我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就说我把自己提成拿出三万,公司再多八万的优惠,但不写在合同里,问他这样行不行。
大胡子笑了,一下子和我亲热起来,又是拍肩膀又是称兄道弟。
我以为事情已经敲定了,第二天一早去和他签合同,哪知道去酒店找他,他说又来了个公司,材料售价比我们便宜,他还得再考察考察。我心想这就是他故意找的借口,怎么可能有公司比我开的价还便宜,除非不赚钱了,我拳头攥得死死的,却还赔着笑:「周哥,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办得到一定办,咱是图个交情,以后还得长期合作呢。」
大胡子点燃一根烟,不冷不热地和我扯了几句,烟抽完的时候突然说:「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个叫林梦的妞,听说长得挺漂亮啊。」
我的心一抖,冷冷看着他:「周哥的意思是……」
「让她今晚过来陪我说说话,这事儿就成了。」
那天晚上,我把林梦约出来,给她买了两千块的衣服,那是我们交往以来我第一次给她买东西,林梦很开心,在我脸上亲了好几次。我带她去西餐厅吃饭,林梦却执意回去吃,说不要浪费那个钱,我的心一疼,还是去餐厅吃了大几百。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给她说了这个事,林梦腾一下坐起来,她的眼神看起来气愤又无助,她说:「你把我当什么,我是婊子吗?」
我低着头不敢回视她:「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帮我。」
林梦说:「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如果你现在得了病要换肾,我都可以把自己的肾给你,但只有这件事不行。」
我深知林梦的脾气,她这姑娘吃软不吃硬,我提起手抽了自己两耳光,然后跪在地上对她说:「算我求你。」
林梦呆呆地看着我,眼泪滴在地板上,就像破碎的水晶。
到了周末,林梦穿得漂漂亮亮,又是抹口红又是穿丝袜,去了大胡子住的酒店,那天我魂不守舍,脑袋就像失控了的机器,一会儿想到林梦秀丽的脸,一会儿想到大胡子邋遢的模样,一会想到林梦委屈的表情一会儿想到大胡子的满口黄牙。我呆呆地坐在窗边,不吃不喝地等着林梦回来。直到深夜,门终于开了,林梦把合同放在桌子上,她的眼睛高高肿起,冲我露出一个凄美又绝望的笑容:「搞定了。」
世界在我面前倒下,不是轰的一响,而是唏嘘一声。
一个星期后,林梦和我分手,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她留了一封信,说她对生活已无期待,希望我以后别打扰他。
一个月后,我升职做了销售部主管。
半年后,我去派出所改了自己的名字,「郑强」变成「郑枪」,从原始丛林里的猎物变成猎手,手段越来越老辣,良心越来越少,且再也不会觉得愧疚,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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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业内有个段子,把我们公司四大将称为快活王的酒色财气四大使,这个比喻很精确。老金贪财,这些年光吃回扣都有大几百万,这也是小司徒拿他开刀的主要原因;路成好色,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公司的前台小姐都被他糟蹋了好几批;我则是爱斗气,谁要是摆我一道,我头破血流也要还回去;相比之下老邓算是最正常的,他有一个好酒量,每次来了重要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