忑地跟下去,杨思在我后面,拍了我头顶一下。
「你准考证。」他举着一本小本子,在光线稀缺的黑夜里模模糊糊地对我微笑。
「啊,」我伸手往后一按书包。因为在车上反复查看了几次准考证有好好呆在隔层里,反而忘记拉了拉链,一站起来就滑到座位底下。「谢谢。」
杨思摇摇头,「傅芸清,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哦。」
我心瞬时漏跳一拍。我知道他只是嘲讽我在关键时刻粗心大意这件事,但他语气温柔,一字一顿,路灯昏黄渺茫,他像在深夜床边的橘黄色灯下朗读童话。
没有你,我怎么办。
这句话。
在透明微风中,我像被授予了可以拥有他的权杖。
男乘客都去车尾推车,杨思也在其中。他挽起衣袖,侧脸瘦削,在晦暗光线中都熠熠生辉。我帮他拎着书包,包带很长,沉沉地直坠向地面,我轻微地晃荡一下,一下,仿佛在摇动我酸胀的心脏。
引擎最终还是没救,司机开始在车头站着焦躁地打电话寻救兵。此时距离用智能手机上打顺风车这样的功能,起码还有十年。
有几个乘客大约是去出差的员工,急于赶到目的地,于是打电话叫了出租车公司派车大老远来接,价格肯定不菲,但大约因为可以报销所以无妨。有了个别几个乘客擅自脱困,自然引发同车不少人着急起来。
我和杨思是穷学生,也没有手机,只能听任司机安排。司机大意是,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但目前需求繁忙,所以可能要很久才会派人来,而且保险公司出险的车也装不下这么多乘客。只能等长途车公司明早再派一辆空车来接人。
人群骚动了一番,此起彼伏的怨声载道,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乘客们又徒劳地回到车里,有人从保温杯里倒出一点热水,泡起了泡面,一时间香气四溢,令其他人更饥肠辘辘,怒火中烧。
我和杨思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前一后走出车门。
「太香了,是不是。」我笑道。
「真的,香得我头晕。」他用手扇扇鼻子,「原来一旦食物不是自己的,气味就那么难以忍受。」
「确实诶,」我像发现全新真理,「就像教室里有人藏在课桌里的肉包子,是不是,明明肉包子是好吃的,但闻到别人的就觉得很不爽。」
杨思哈哈大笑起来,我们靠在车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记得我们聊了些什么,硬要追究起来可能大多都是泡面和肉包这类毫无建树的无聊话题,但我始终觉得这段记忆极其珍贵。
也许年纪大了才明白,真正在回忆中停留最久的并非循规蹈矩一帆风顺的经历,而是那一个个脱轨而出的意外,被一辆熄火的车突然抛下,撕开夜空的一个风口,闪亮繁星,漫无边际的闲聊,身旁的年轻男生明眸皓齿,笑声爽朗。
6。
在赴约伊莎贝尔黄重返校园的前一天晚上,我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