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眼帘的,是一具尸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大体老师」。
他躺在教室的正中央,我们定了定神,走近细细观察。
他的表情有点狰狞,人体结构非常完整,除了脸之外,其他部位没有什么皮肤,神经血管都清晰可见,一条腿上的肌肉有整齐的切痕。环顾四周,堆满了各式金属盒子,当时的我们趁夜到实验室已经是极限了,完全不敢随意打开哪些盒子。除此之外,教室架子和桌子上还散落摆放着各种透明的瓶瓶罐罐,里面浸泡着人体脏器。
后来想想,在灯打开的那一瞬间,其实我们的恐惧也就逐渐消散了,从入学以来的好奇终于得到了解答。
我们曾经设想过各种各样大体老师会被安置的环境,但是没想到这么直接,环境这么简单。
回到宿舍后,作为「先遣队」,我们向其他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这段「冒险」经历,不过稍微添油加醋了一些,估计听完后他们更不敢接近解剖实验楼了。
之后我们会开始一场「特殊」的课程——系统解剖学和局部解剖学。承担这个课程教学任务的老师就是让所有医学生都敬畏的大体老师。
解剖学的起源甚至可以追溯至文艺复兴时代,正是因为人类对人体的好奇,解剖学才能不断发展,大体老师又在解剖学的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现场大体老师的主要来源是遗体捐赠,我上学那会儿也会有无人认领的尸体用于医学教学。
在课程开始前,在场的医学生会举行一个仪式,默哀、鞠躬、献花,然后授课老师会讲述遗体捐献方面的知识,重点是让每一个医学生学会尊重遗体捐献者,爱惜大体老师。
有一些大体老师是生前遭受了病痛的折磨,怀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签署一份遗体捐赠书,希望能捐献自己的遗体给医学解剖,这是一种让人动容的生命选择。
签署过遗体捐赠书的人,在去世后,医学院会有专门接送遗体的车将遗体接走,通过超低温冰箱室等特殊方式处理,在过世8小时内急速冷冻到零下30℃进行保存。
同时,需要有专人清理遗体上的分泌物,通过动脉灌注防腐液,最常见的也就是福尔马林,然后放置在防腐池子中浸泡。
这种强有力的防腐固定的方法,也避免了在以后的操作中带来不必要的感染。
每一位大体老师都需要由专人进行处理,整个过程大概需要2天的时间。为了不干扰正常的教学工作,遗体捐献后一般是不允许家属看望的。
当有教学需求时再复温到4℃,才是我们学习时所见到的大体老师。
和普通人设想得不太一样,除了我们仨这种「自己吓自己」的类型,大部分医学生在第一次见到大体老师的时候并不会感觉恐惧,更多的是一种震撼和崇敬。
有些人的生命短暂地划上了休止符,但是他的遗体和精神,却能长久地留下来。
我来和大家分享一下我上第一堂「系统解剖学」专业课的故事吧。
当我到达解剖教室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女生在教室了,有几个女生戴着口罩。果然,学医的女生胆子都很大。
桌子上空空如也,并没有我们那天晚上看到的大体老师。
授课老师来了,简单介绍了下操作要求后,说:「接下来就请出大体老师来给大家上这门课。」
正当我们左顾右盼的时候,授课老师顺手打开了一个大金属盒子,一阵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原来这个金属盒子里全是福尔马林!」上面还漂浮着淡黄色的物质。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
授课老师缓缓摇动手摇轮,大体老师就从福尔马林液体中逐渐出现了。
授课老师挑了六个看起来身强比较体壮的男生去帮忙,我也是其中之一。我们戴好手套,把大体老师「请」到讲桌上。
两个人搬腿,两个人搬腰,两个搬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油脂蹭到身上。
大体老师还是很有份量的,小心翼翼地「请」到了讲桌上。原本以为会到处都是滴下来的福尔马林液体,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湿。
刚刚因为福尔马林刺激得睁不开眼,也没有仔细观察大体老师,缓过神来一看,竟然是当初深夜「来访」见到的那位。
我们紧凑地围着大体老师,授课老师指着大体老师系统地讲解人体的肌肉分布。
在大体老师身上,所有的肌肉都被切断了一半肌腱,这样能够将肌肉从人体分离,便于观察教学,还可以恢复原状,保持肌肉的完整性。
老师讲完理论知识后,我们可以自己操作,观察肌肉和神经。
我再次戴上手套,与大体老师进行了零距离接触。
在系统解剖学中,大体老师承担着肌肉、神经血管走形的教学,通过大体老师的教学,能够知道人体每一块肌肉的分布,每一条神经血管的走向,这也是每一个医学生开始医学解剖的第一课。
根据教学需要,系统解剖学需要进行一个学期的教学,每周需要上2-3节课,也就是说每一节课都是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