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端着托盘的宫娥鱼贯而入。
托盘上的东西,既有女子穿戴的衣裙钗环,也有胭脂水粉篦子。
领头的宫娥下颌一抬,用鼻孔看着颜嫣,一脸不耐烦地道:“尊上让奴婢给颜姑娘换身衣服。”
颜嫣没接话,低头看了眼被迭放在托盘中的衣裙。
一片刺眼的老黄瓜绿。
说文雅点,那叫碧绿,是最适合柳南歌的颜色。
颜嫣与柳南歌的确生得像,可二人的气质天差地别。
柳南歌生得高挑明艳,能压得住各种夺目的色彩,那些寻常人避而远之的艳丽颜色穿在她身上分外和谐。
颜嫣则生了张我见犹怜的顶配小白花脸,那些浓墨重彩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像个唱大戏的。
可那时的她,便天天穿成这样,像只绿头苍蝇一样围在谢砚之身边转个不停。
她也不是不知道那些衣裳不适合自己。可有什么办法,只有穿成这样,才能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哪怕在他眼中她就是个跳梁小丑,可至少,能被他看见……
颜嫣神色木然地坐着,任由那群宫娥摆弄自己。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一点变成熟悉而又陌生的模样。
精致小巧的五官被浓妆所覆盖,就像是戴了一层名为滑稽的面具。
颜嫣有些恍惚,那时的她,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给自己上妆呢?
时隔半年,竟有些想不起来了。
宫娥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偌大一间房,又只剩颜嫣一人。
她便顶着这张名为柳南歌的“画皮”在屋子里静静的等。
谢砚之回来已是深夜。
颜嫣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她睡眠向来很浅,早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霎就已醒来。
可她仍闭着眼,默默在心中数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近了,越来越近了。
脚步声拉近一厘,危险气息便逼近一分。
烛火“嗤”地一声被从窗外吹来的风熄灭。
轻烟袅袅,在月色下缭绕。
那团笼罩在颜嫣身上的巨大阴影也忽地散开了。
可压迫感仍未消退,它与黑暗融为一体,甚至又暴涨了几分。
颜嫣紧紧攥住被子,后牙槽咬得咯咯作响,在这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灯不知何时又被点燃了,那团阴影再次出现,铺天盖地地笼罩着她。
她紧咬着的牙关,与止不住颤抖的睫,一览无遗地落入了谢砚之眼中。
“起来。”
他的声音如刺骨的寒风般钻入颜嫣耳朵里。
连谢诀“傀儡术”都能看破的人,又岂会看不出她在装睡?
颜嫣索性也不装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定定望着谢砚之。
烛光在微风中摇曳,映着她的脸,怪吓人的。
也不知那宫娥往她脸上扑了几斤粉,那些粉被冷汗一浸湿,脱的脱妆,结的结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