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飘雪
2013年春节说来就来了,这个春节,是我自从开始炒期货之后,那几年里最有幸福感的一个春节,因为春节前我的资金量创出了新高。扣除融资之后,自己的资金达到了118万。在2012年12月到13年2月春节前这轮金融地产双轮驱动的波段性行情里,我通过及时卖房兑现了20万原本滞留在房产上的资金,使得股市本金在关键时刻从30万变成50万,又通过勇敢地加了融资杠杆,并准确抓住了领涨的银行股和地产股,实现了账户在短短不到2个月里,从50万到118万的翻越。
我终于再次回到100万之上,再次成为一个“百万富翁”,从绝处逢生,从最低谷里渐渐爬起,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那个春节我是自豪的,也是幸运的。我的幸运还在于,我竟然在成都触摸到了大片的雪花。
四川盆地里是很少下雪的,我已经许多年未见纷纷扬扬的雪了。2013年2月12日,农历的正月初四,成都罕见地下起了雪。但是,在城市里,雪花一接近地面,就变得很小甚至消融了,夹在小雨中,让市区里的人分不清是雪还是雨。
然而,在南郊丘陵地带里的飘渺谷,却是真正的雪,这里远离城市,没有都市里的燥热,从遥远的天际吹来的大风,将雪花卷起来,如同自由的精灵在跳着街舞一般,肆意地撒欢,尽情地蹦跳。让人的心,也跟着起舞。
那场雪,从头天黄昏一直下到隔夜后的上午。那个清晨,我早早醒来,还没开窗,就看见雪在我窗外顽皮地叩着窗棂,我兴奋地打开窗户,迎接它们,它们果然雀跃着涌入了我的卧室,但我还嫌不够,我渴望更多地拥抱这些精灵,于是我来不及穿上拖鞋,就赤足走到阳台上,我张开双臂,仿佛《肖申克的救赎》里暴雨下的安迪,感觉到自己被命运拯救。
就在那个上午,小葱打电话说,在网络上看到讲南郊的雪很大,她想过来看看。
我们开着她的标志508,顺着乡间公路,从飘渺谷往丘陵的更深处开去,在一片山地,我们终于看到了覆盖完整个山坳的积雪,我们兴奋地捧起积雪打雪仗,小葱咯咯地笑着闪躲,她在雪地上蹦来蹦去,让我们感觉仿佛忽然回到了10年前。
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10年前,我的小酒吧在经营中遇到一件烦心事,附近的一家酒吧的老板,对我莫名其妙地产生敌意,请了几个混社会的人,来找我麻烦。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非常烦躁。一天,小葱来帮我打扫卫生时,知道了这事。她说:“时光哥,对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但我知道,顶天无非是把酒吧关了,没有过不了的坎。”
然后,她在地上转了一圈,又跳了一下,跺了跺脚,斜着头,在我面前笑吟吟地问:“时光哥,你看我的脚灵活吗?”
我说:“灵活。”
她追问:“健康吗?”
我说:“那还用说。”
“可是,在两年前,我的脚却差点瘸了。”小葱说。然后,她告诉我,念高二那年,她的右脚的脚后跟,忽然出现病变,只要脚跟着地,就钻心地疼痛。她们在市里甚至成都的大医院做了检查,却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可能肌腱拉伤,有的说可能腿部血管方面的问题,还有的说是脚部神经病变,发展下去整个腿也许都会废掉,劝她们去北京的权威医院问诊。她母亲在家乡小县城医院里当护士,工资很低,为了养育她,几乎就没攒下存款。到几个大医院里去做检查,已经花费不少,再去北京,哪怕真查出症结所在,估计也没钱治疗。她们母女俩抱头痛哭,甚至做好了失去右脚的准备。这时,她母亲工作的医院里一个老中医,说有可能是脚心那里的气脉淤塞,让她坚持每天长跑10公里以上,也许能自愈。
那之后,她就每天长跑10多公里,无论刮风下雨,从不懈怠。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其实很难,尤其是刚开始跑那阵子,右脚后跟本来就疼,跑步时,像无数的针扎着一样,但她忍着剧痛,坚持了下去。
就这样,用小葱的话说,“踩着针尖,跑了整整半年。”居然半年后脚跟不再疼了。她不敢松劲,继续又跑了半年,跑到一点疼痛也没再发作,跑到她考上大学,终于确信那病真的好了。她和母亲,又抱着哭了一场。
“你看,我和母亲当时那样孤立无助,我的脚跟又得了怪病,我以为我肯定完了,但是,就这么死命地跑啊跑啊,不也跑出一个新天地来了吗?你被那些混混们找茬,虽然也难办,但再怎么也比我那时好多了啊,那你还烦什么呢?”小葱是这么开解我的。
10年时光已经悠悠扬扬地飘荡而过,在这个南方的下雪的上午,我看着在雪地里蹦跳着的小葱,感到一种疼惜和温柔。我对小葱说起了那段回忆,我们都陷入了对经久岁月的一种恍惚如梦地记忆里,久久难以出离。忽然,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小葱,这其实也是我10年前就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当你脚快要瘸的时候,你父亲在哪里?怎么不去找你父亲?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
雪地上,小葱直视着我,她说:“如果是10年前你问这个问题,我会逃避。但现在,我已经足够强大,我愿意告诉你。”
原来,小葱的父亲,在80年代,曾是他们小县城里最早做生意的个体户之一,一度在小县城也算是第一批富裕起来的人,但是,90年代他迷上了炒股,成了他们小县城第一批炒股的人,但这次成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却并未使他富裕起来。90年代早期股市并不规范,在不少证券营业部,可以用杠杆炒股,1994年,他父亲因此破产,还欠了很多债。为避免更加拖累她母女,父亲把房子让给母女俩,他净身出户,后来就离开了小县城,再也没有音讯。事隔多年,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父亲是死是活。
“所以,当2005年之后,我看到你也迷上股市,我就觉得非常害怕、非常害怕,我知道我劝不住你,只有远远地看着你。我想,一定要让自己很强大,这样假如有一天你一无所有了,至少我还有能力可以稍微帮你一把。”小葱说。
“呵呵,我现在都挺好的,告诉你,你可别生气,虽然你年收入25万,但我今年元旦后到春季前,这一个月时间,收入就比你的年收入还多。”男人的自尊心,使我不干示弱。
“你过的好,我当然替你高兴,只是,股市真的能一直靠谱吗?”小葱说。
股市是我的挚爱,我可以自己骂股市,诅咒股市,但每当我听到别人说股市的不好,却会有些不高兴。那天,纷飞的雪花中,我们最终竟然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