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绛洛揉着双手,眼睛里绿油油的杀气直泛滥,千言万语都汇成三个字——凌、子、良!
阿嚏!
灯烛之下的红衣青年打了个喷嚏,后背阵阵发凉。
“怎么?”他对面,坐在案几后的白衣美人淡淡看他一眼。
凌子良望了望天,“南晋女帝八成在想办法要我的命吧。”
“她知道你的身份了?”白衣美人语气一贯淡然。
凌子良摸了摸鼻子,“……应该说,我是自己送上门的。说起来她也确实很特别,难怪连你都俯首称臣了,大哥,这么多年你屈居人臣,如今算怎么样,与大沉作对吗?”
他的问题,白衣美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容的拿过奏本,认真批改——基本上,如果不是这么三两句对话,在书房里就好像根本没有凌子良这个人一样。
这一点,凌子良也觉得奇怪。
毕竟晏君卿躲了十几年,他突然出现,晏君卿至少会意外、惊诧、措手不及……可是这些都没有。就在他推开书房门,晏君卿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打了个招呼,内容仅仅是俗到死的四个字“好久不见”,之后就彻底无视了他!
好吧,亏他还在门外被蚊子亲切友好的招呼了许久,想着晏君卿看见他的一百零一种表情——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家这位本就云淡风轻的大哥,竟然没有表情。
所以说,这十几年来,大哥的脾气是越来越淡然了。
凌子良一看晏君卿不搭理自己,便摸摸脸皮,恩,很厚,确定自己脸皮够厚,凑上去,以玉笛挠了挠脊背,笑眯眯的说:“大哥,我这次来是奉了皇命哦。”
皇命。
晏君卿终于抬头,眸色如山清水秀,平静无波,他不是十几年前的凌清羽,“他”也不是十几年前的凌折萧,如今再听见他的名号,心境之中波澜不惊。
今时今日,除了宫里那只小狐狸,天下间还有谁能入得他的眼眉心尖呢。
淡淡一笑,晏君卿长睫微抬,目光笔直看来,“你的皇命是大沉皇帝,我乃南晋丞相,与我有何相关?”
言下之意,再无往日半点关联。
凌子良唇角微扬,把玩着从不离身的玉笛,笑得漫不经心:“大哥离开大沉已经十年,这十年来皇上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要找到你,当年坠崖,死不见尸,就算大哥现在是南晋丞相,啊……大哥猜,皇上会善罢甘休吗?”
晏君卿优雅地转过头,视线与凌子良交汇在一起,轻轻一笑:“你是在威胁我吗?”
“……”凌子良握笛的手一僵,慢慢眨眼睛,“我不敢威胁大哥,不过大哥也不要为难我才好啊。”
晏君卿当年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而已,却对这位永远只能仰视的大哥又敬又畏,现在十年已过,他容色未改,只是霜白了青丝,却更显飘逸,但不可否认的是,晏君卿在所有见过他的人心目中,都是如谪仙一般的存在。
不可直视啊……凌子良有些理解凌折萧对他的偏执了,内心黑暗的人,总想拥有光明,晏君卿就是那缕可以把任何人带出深渊的茭白月色。
如银河一般的洛发三两缕的垂下,就算被威胁,晏君卿依然笑着,只是笑意淡了些许,近乎于无,“子良知道女帝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吗?”
凌子良一愣,挠了挠头,才组织不算差的语言:“南晋女帝,大约,还算是明君吧……”
不然的话,今日早朝那一幕又该如何解释,唔,但也不能不说,夜绛洛抽风也是尽人皆知的。
“明君啊。”晏君卿弯唇,淡淡低喃,而后,就在清风幽竹之间,他轻轻说道:“其实,她是个昏君。”
嘎——凌子良嬉笑的脸僵住了。
晏君卿看着他,点了点头:“她不算是个明君,颜念获罪,碧家被灭,蓝清初下狱,这都和她脱离不了关系,子良,其实,她也许并不算是明君,至少,不是仁君。”
额,我也知道她不是明君,夜绛洛的昏庸全天下都知道,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会让人觉得是在称赞而不是贬低呢。
凌子良觉得自己有必要无语一下,他歪着头,表情古怪:“那大哥为什么还要辅佐她,明明……应该是敌人吧?”
“我辅佐她,是因为承诺于先帝。”望着恍然大悟的凌子良,他含笑点头:“当年为我解毒,救我回南晋的人,就是夜素。”
“所以,大哥就承诺辅佐她的女儿?”
“并不是。”晏君卿想起当初的一幕,淡淡回答:“我承诺的是为她保全江山,直到夜绛洛招夫为止。”
“……”凌子良觉得夜素是挖了一个大坑,让自家聪明绝顶的大哥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嘛,保全江山,和辅佐女帝是两码事,尤其还是要为女帝招夫,这中间关系就复杂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