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西风眼中一片空茫,长身而立,对上位那人置之不理。
皇上沉吟半晌,轻叹道:“霍将军,朕本该早点见你们,只是近来国事繁忙,还请不要见怪!”
太阳打西边出来不成?霍西风瞪圆了眼睛,不甘不愿道:“参见皇上!”
“不必客气!”皇上应了一声,沉默不语。
御书房安静下来,连窗外树木的沙沙声也听得一清二楚,墨十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闷闷道:“皇上,你们先谈,我的阿懒还在等消息呢!”
不等三人反应过来,他微微作揖,扬长而去。三人目送他的背影远走,霍小尧哼了一声,“死性不改!”
皇上眉头一挑,压低声音道:“小胆子,此话怎讲?”
霍小尧悚然一惊,嗫嚅道:“在蓬莱他就这样的,把阿懒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阿懒是他的!”
皇上心头的石头悄然落地,微微颔首,正色道:“霍将军,你可知道翡翠目前的困境?”
霍西风不明所以,皇上黯然道:“朕不瞒你,朕被太子困在静思宫时,铁卫偷偷潜入,以救朕出来为条件,给了朕一颗毒药,还逼朕签下割让协议。”他两行清泪滑落下来,回身指着被戳破的“北”字,在那大片土地上划了个大圈,哽咽道:“就是这整个的北州!”
霍西风瞠目结舌,低喝道:“你怎能这么糊涂!”
皇上丝毫没有计较他的出言不逊,猛地击在地图上,墙壁突然徐徐移动,露出一个暗室入口,皇上拔腿就走,霍西风父子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墙壁很快关上,待看清楚暗室里的摆设,霍西风和霍小尧同时惊叫出声,原来,这里赫然摆放着霍家全部的祖先灵位,墙上写着苍劲的几个大字,“霍家子孙以卫护翡翠江山为己任,与玉家同生共死。”
霍西风心头一震,扑通跪倒,霍小尧也稀里糊涂跪了下来,皇上慨然道:“霍将军,朕还有一件事要说清楚,翡翠九州,朕无一能割舍,只能将计就计,逼反安王所在的北州,引墨征南入关,形成合围之势,一举歼灭墨征南铁军,换得翡翠几十年太平。”
霍西风正色道:“臣明白,请皇上示下!”
霍小尧醒悟过来,心头一紧,只哀哀叫了声“爹爹”,剩下的话被霍西风从未见过的凌厉眼神吓了回去。
皇上重重拜在灵位前,一字一顿道:“霍将军,朕恳请你出任宿州先锋将军,收编郑墨山手下精锐,陈兵宿州和北州交界,不管用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把墨征南挡在宿州之外!朕赐你霍家先祖的护君符,你可以随机应变,如果北州叛军吃紧,不用得到朕的旨意,全力支援!”
皇上膝行两步,从香案上拿下护君符,高高举过头顶,肃容道:“霍家列祖列宗在上,朕一时不察,让翡翠陷入滔天灾祸,愧对玉家霍家先祖!朕报应已至,中毒多日,如今苟延残喘,只想保住翡翠江山,朕请出护君符交给霍家子孙,霍家先祖在天有灵,定要保佑我翡翠逃过此劫,江山永固!”
在昏黄的灯火中,霍西风的脸上有如凝固一层冰霜做成的面具,憔悴苍白里有凛然正气,霍小尧满心惊悚,根本无法跪正,斜斜跪坐在地上,目光在皇上和爹爹脸上扫来扫去,不见欢喜,只觉悲凄。
皇上慢慢起身,将护君符送到霍西风高举的双手上,回头再次拜了拜,一步步退了出去。霍西风把护君符高高举起,重重叩拜,转身对霍小尧道:“霍小尧,霍家先祖在上,你在此立誓,永不背叛翡翠,背叛玉家!”
霍小尧瑟缩一下,几乎被那近乎凄厉的语调吓得哭出声来,怯怯道:“霍……家……”
霍西风大喝道:“霍小尧,你是不是男人,挺起胸膛说话!”
霍小尧下意识地挺起腰板,高声道:“霍家先祖在上,霍小尧发誓永不背叛翡翠,永不背叛玉家!”
霍西风把他拉起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追随皇上的脚步而去。
霍小尧回头瞥了一眼,只觉无比阴森,浑身一个哆嗦,狂奔而去。
霍西风第二天就走了,主动把霍小尧留下,其实,如果他不主动留下,皇上也有借口让他留下儿子做人质,霍西风与他周旋多年,自然知道他这点心思,临走那晚,亲自将儿子送进七重楼,毫不理会他的哭喊和太子的狂笑。
听到消息,云韩仙和墨十三对坐良久,沉默无语。云韩仙心中百转千折,捧住墨十三的手,将脸藏于他粗糙的手掌,用隐隐的痛提醒自己,虽然许多事情还没发生,结局已注定,无可挽回。
那些在蓬莱的美好时光呼啸而来,带着各种各样的香,有青草树木,有灼灼桃花,更有小屋中永不消失的翠竹清香,许多人的笑脸转瞬即逝,只留下无边的惆怅。
无论怎样,选择了这条坎坷的路,亲人朋友就全成了仇敌。
后悔吗?云韩仙深深看进他的眼底,他仿佛知道她的疑问,朝她咧嘴一笑,无比小心地将唇印在她额上。
云韩仙心头一酸,泪已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