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众人哪里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寂片刻后,突然欢呼震天,许多人甚至嚎啕痛哭——有了许多前车之鉴,大家还以为会丧命当场!
这场战,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对峙两三年,只在顷刻间完事,好在还留得性命,来日方长。
此时的太平几成死城,南平河上逃亡的船只渐渐消失踪影,剩下的只有河上漂流的杂物和满河岸垃圾。
这种时候还有雅兴喝酒?南平河边的聚仙楼老掌柜目瞪口呆看着一老一少两名男子上楼,又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酒楼和大街,决定今天不收他们的银子——赚了银子也不一定有命花!
人都走光了,老掌柜亲自下厨做了两个下酒菜,颤巍巍端上楼,长叹道:“两位先生,我老人家吝啬一世,今日请你们喝一回酒吧!”
虽然面相年轻,这男子头发怎么白成这样,而且看起来心事重重,真是个可怜孩子!老掌柜唏嘘一番,不请自坐,赔笑道:“两位是太平本地人吧,既然还走得动,为何不坐船投奔乌余呢。听说那美人王后心肠挺好,这次听说我们遭难,还命人把河上的封锁打开,还叫一个什么堂专门安置翡翠过去的人,要不是老人家无儿无女,又老得动不了,我也早就去了!”
见父亲目光炯炯看着自己,年轻男子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掌柜好不容易找到听众,大吐苦水,“你们说好好地打什么仗呢,我两个儿子一个死在战场,一个死在官场,这是造的什么孽哦!”
“官场?这话怎么说?”年轻男子蹙眉道。
“还不是那年太子叛乱,我儿子不过一个芝麻官,竟然也被牵连,稀里糊涂丢了性命,我还以为当官安全,没想到啊……”说着说着,老掌柜不禁老泪纵横。
“我问你,蒙河不是派叶暮归封锁了吗,这是怎么回事?”老年男子显然不喜欢听老掌柜絮絮叨叨,颇为不悦地打断他的话。
年轻男子嘴一抿,冷笑道:“元震疯了,齐墨山疯了,我可没疯,百姓没有错,不该由他们来承担后果!”
老年男子拍案而起,怒喝道:“你的意思是我的错!”
老掌柜听出端倪,浑身一个激灵,几乎瘫软在地,连连叩拜道:“太上皇老人家,您大人有大量,老头子刚刚喝多了酒,是在胡说八道!”
玉连真满脸倦色,挥挥手道:“老掌柜,别嚷嚷了,有这个时间再去做两个菜吧,再温壶好酒来!”
老掌柜连连应下,连滚带爬走了,玉连真犹如真正的耄耋老人,缓缓起身,一步步挪到窗边,瓮声瓮气道:“太上皇,别再自欺欺人,错了就是错了。乐神医临死前告诉我真相,我不敢相信,四处查探,没想到的是,真相比我知道的还要残酷百倍!”
玉子奇颓然坐倒,轻声道:“我爱你娘,我不后悔!”
玉连真双目赤红,几乎吼出声来,“你要我娘,直接派人抢回来就是,做什么要绕这么大一圈,造下天大的杀孽!你抢水清秋也是抢,难道舍不得对我娘动手!”
“你怎么会明白呢!”玉子奇苦笑道,“这个皇位我是从子安手里抢过来的,先皇一直怪我懦弱无能,子安在他身边长大,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废我的诏书拟了多次,每次被我母后拦下来。后来母后知道时日无多,赶紧安排我娶了高皇后和几名重臣的女儿,这才稳住我的地位。我登基之时,墨征南已经开始骚扰边境,对翡翠虎视眈眈,那会我根本无力抵挡,本想利用天下闻名的乌余明珠牵制他,没想到酿成大祸。”
他顿了顿,冷冷道:“你也看到了,我的计策是对的,翡翠多了二十多年的和平,百姓安居乐业,而且我为了补偿乌余人,也默许了玉子安对乌余的温和政策,对翡翠来说,我没有错!”
玉连真突然狂笑出声,一拳砸在墙上,留下刺目的血红。
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老掌柜在下面凄厉呼喊,“快走啊,乌余人打进城了!”
玉连真浑身一震,猛地推开窗户,正对上一双瞪得铜铃般的眼睛。
身后,有个声音幽幽响起,“连真,翡翠大势已去,我年纪一把,不想再给人羞辱,先走一步。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趟这浑水,累得你憔悴至此。你娘的遗体在静思宫的地下,保存完好,你带着你娘回乌余去吧,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回家……回墨玉宫……”
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玉连真没有回头,对那人微微一笑,“表哥,你听到了吗,带我娘回乌余吧,我们……”他把满腔泪水咽下,一字一顿道:“我对不起我的舅舅,对不起我外婆,也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众多冤死的乌余人,我们来世再做兄弟吧!”
水长天怒吼道:“玉连真,你难道没看过阿懒写的那本东西,你难道没有一点想法!阿懒说你才华横溢,是治世之才,却不是救世之才,如今开天辟地的盘古大帝国需要你这种人,你却跟说我要去死,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好,你死了,乐乐肯定也活不下去,乐乐一死,我干脆把你家两个小的,不对,三个小的全部送到你身边,让你们一家团聚!”
“你敢!”玉连真一拳砸到窗台,怒气冲冲道,“你敢对我孩子动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水长天怔怔看着他苍白的面容,突然咧着嘴无声地笑,将脖子上的墨玉蝉扒拉出来,让那隐藏的光芒灼灼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