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福横下心来,重重拍在椅子把手上,一字一顿道:“汪奴,准备车马,即刻进宫!”
大事接二连三,群臣对皇上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心中各有计较,朝堂的气氛也一日紧过一日。除了户部和工部几个身负重建京城大任的大臣,其他皆是嘴上带栓,能不说话就不说。
今日一进朝堂,樊篱的大嗓门就惊天动地响起,“那招福什么东西,竟然敢对王爷用刑!大家都来评评理,安王爷执掌朝政多年,要做皇帝用得着等到现在么?《太平图》算什么,实话告诉你们,他夫人就是懒神仙,画多少都有!至于龙袍玉玺,老子一看就是新做的,安王爷还没蠢到前脚进七重楼,后脚派人去做龙袍!”
有人高声叫道:“招大人来了!”议论纷纷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只有樊篱还在高声叫骂,招福置若罔闻,满脸凝重之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在思考什么有关生死的大问题。
樊篱越骂越生气,冲上来揪住招福的衣领,拳头刚举起来,身后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招福脸色一白,朝樊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樊篱自知失态,连忙回头拜道:“皇上明鉴,招大人竟然想对安王爷屈打成招,昨日要不是臣及时赶到,只怕安王爷早被他打死了!”
尚书令任奕秋颤颤巍巍拜道:“皇上,老臣和安王共事多年,敢以性命担保,安王爷素日横行无忌,却决不会有谋逆之心!”
紫微令姚和走出人群,恭恭敬敬拜道:“皇上,臣也敢担保,安王爷做事雷厉风行,却全是为百姓社稷着想,并无私心!”
眼看着众人纷纷附和,皇上一脸疲惫,嫌恶般挥挥手道:“招福,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该当何罪!”
果然成了替罪羊!招福心头咯噔一声,正色道:“臣请当庭宣读一封信,斗胆请尚书令大人验明真伪!”
尚书令对字画颇有研究,也不推托,接过信一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抖抖索索道:“皇上,臣老眼昏花,不敢肯定,请另选贤能!”
皇上对上招福笃定的目光,朝他微微颔首,眸中一抹笑意稍纵即逝。招福定下心神,将信双手送到中书舍人钱榆面前,钱榆是安王一手提拔,算是安王的心腹,一贯沉稳从容,自从安王入七重楼,一直谨言慎行,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
从尚书令的慌乱中钱榆已经看出端倪,眉头紧蹙,朝众人淡淡扫了一眼。即使做了准备,接过信时他仍然心头一紧,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觉汗湿重衣。皇上如吃了定心丸,也不催促,拿起手边的参汤慢慢啜饮。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招福强打精神,大声道:“钱大人,看好了么,请问此信是真是假?”
钱榆求救般扫向人群,见无人抬头回应,颓然道:“是真的。”
招福收敛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阶前,脸色凝重地展开信念道:“征南兄,我皇兄爱妃刚死,势必会一蹶不振,不如由你假作陈兵虎门关,我力请统率兵马迎击,若皇上不答允,霍西风将军是我好友,也能当此重任。等我掌权,定会扶助乌余明珠之子玉连真登基,等另一乌余明珠之子在燕国登基,两国合二为一,征南兄得偿所愿,盘古大陆从此统一,不费一兵一卒,岂不是一桩妙事!”
皇上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四分五裂,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时脑中轰隆作响,竟无言以对。
虽然仍有不忍,招福到底出了口恶气,心中冷笑连连,将信双手奉到内侍手上,匍匐在地,大声道:“皇上,臣还得知,墨征南为谢安王爷,苦心寻得乌余另一明珠之女赠与安王,也就是今日的懒夫人!懒夫人天性*,去蓬莱书院养病之时,与墨十三勾搭成奸,每天被墨十三抱进背出,恩爱异常。安王苦心演戏,不过是想给墨十三一个教训,在刑场上时还亲手救下墨十三,这物证就在皇上手上。”
他心头一酸,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顿了顿,僵直着脖颈道:“臣所言句句是实,还有人证!”
身后,群臣静默片刻,哗然不已,樊篱双目赤红,跳着脚大叫,“这肯定不是安王写的,他怎么可能写这种玩意……”
叫声很快在喧哗声中淹没,一直目瞪口呆的高寒山回过神来,暗叹老天相助,出来叩拜道:“皇上,请宣当事几人对质!”
第一次,皇上觉得龙椅实在太难坐,如有针毡,让人有逃离的冲动,而众人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剑,让他无所遁形。他一点点抬手,不等他出声,内侍已用杀人般的尖细声调表达他的意思,“宣!”
皇上悄然叹了口气,终于沉声道:“招福,把人证叫上来!安王和夫人、霍西风、三皇子和乐乐,还有太子和霍小尧统统带上来吧,事情早该了结,燕国使者也快到了。”
随着袅袅余音,他的手有如带着千斤的重量,一点点落下,如画出一个苍凉的符号,终止一切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