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我拽得有点紧,奶奶又解释说,「发育早了,长不高。
」我把手翻过去,让鸡蛋垂直落到地上,一脚踩扁了,盯着自己脚尖不说话。
奶奶的脸瞬间阴下来。
妈妈紧张地扑过去,果然看到陈楚阳循着声音从客厅进来了。
屋里头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妈妈的头歪过去,眼泪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她为我揽下过错:「是我煮太烫了,孩子没拿住。
」愤怒的咆哮声混合着奶奶的控诉,填满了整个狭小的厨房。
不过是为了一颗鸡蛋,简直掏了他们的心肺,马上就要破产上街要饭一样。
贫困、无能,和生不出儿子的妈妈,或许还有木讷的我,合谋将陈楚阳变成了一个暴怒、恶毒,能将钞票拧出水来的男人。
而这样的场面对我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我从大人的双腿中挤出来,抠起地上的鸡蛋沫,一点点塞进嘴里,泥灰在我牙齿上磨出令人酸软的嚓嚓声。
我咧嘴笑,说:「别打妈妈,我吃了,就没糟蹋粮食了。
」奶奶拿手指头狠狠地戳了戳我脸,冷哼一声:「给你吃才是糟蹋了!」二嫁给陈楚阳,大概是我妈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但是我没有资格指责她。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骂她,我不行。
因为正是我不合时宜地投胎到她肚子里,让这个年轻的女人泛滥起母爱来,才决定嫁给比她大九岁的男人。
送她出嫁时,我的外婆红了眼圈,一遍遍摸着她的头说:「结婚对女人来说,是一场怎么赌都会输的赌博,我原本想着能再多留留你的……」这话里面的哲学,在妈妈婚后的日日夜夜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怀上我之后,一贯操心儿子终身大事的奶奶反倒气定神闲起来,直到妈妈的肚皮顶出去,再没有什么衣服可掩饰了,她才指挥陈楚阳潦草地将她迎进家门。
彩礼是没有的,尊重也是没有的,我迫不及待的到来让妈妈和她父母失去了女方家应有的矜持和体面。
「巴巴儿赶着嫁人,又不是我儿子非娶她不行。
」私底下奶奶跟人聊天,总是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
这亏大了的心思从知道我是个女孩后就愈发重起来,要不是月份实在太大,我可能都没有机会出来喊她一声奶奶。
陈楚阳虽然是个儿子,但并没有体现出半点优于女人的智慧和挣钱能力来。
奶奶柜子里的保健品、糕点或是用手绢层层包裹的私房钱,都来自我的两个姑姑,而这些也时不时被她补贴到陈楚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