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天晚上,顾凡都要在爸爸的灵前守夜,因为他是孝子贤孙,这是他的应尽的责任义务。
而顾盼是闺女,是要泼出去的水,是不用也不能在灵前跪守一夜的。
这就是中国人所谓的重男轻女的传统习惯。
可是躺在床上,两眼瞪得大大的,一直望着头顶上那打了若干补丁的蚊帐,却怎么也睡不着。
屋外漆黑一片,映衬着顾盼黑暗的内心,忧伤恐慌懊恼悔恨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也是,这几天家里人来人往的非常嘈杂,还有各种杂事,她也根本就不可能睡觉。
与其睁眼到天明,不如做点实在的事,顾盼起身披上一件外衣,来到堂屋。
堂屋里还亮着灯,诺大的屋子里满满的都是白色,尤其是屋子当中跪在灵前的那个人,更是一身白,白得灼人的眼。
披麻戴孝的顾凡一身麻布白衣,头缠着白布条,就连脚上穿着的,也是一双用白布裹了一层的单鞋。
“哥哥,虽然现在还是热季,夜深了还是会有些凉意的,多穿一点。”一边说着,顾盼将刚才顺手从顾凡房里拿出来的外衣搭在他的肩头。
然后,跟着在顾凡身边跪了下来。
其实守灵不一定非要跪一整夜的,这是顾凡自己非要这么做的,这几天下来,他的膝盖已经青黑一片了。
没见他皱一下眉头,喊一声疼。
而且,他跪的很正,背挺得笔直笔直的,昂着头颅望着桌上爸爸的遗像。
顾盼明白他的想法,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内心的情绪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总想做点什么,来表达一下自己心里的歉疚。
“你怎么出来了?很晚了,进去睡觉吧。”顾凡说,依然一心望着正前方。
顾盼摇头,继而想起他可能看不到,轻声说:“哥哥,我睡不着,让我陪着你吧。”
自从阿姨跟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就不敢再没大没小的喊顾凡了,甚至不会开玩笑的说黑心哥哥。
诚然,顾凡很好,很优秀,是许多女人心目中的那匹马,白色的。
可是,却不是她的,不是她所等待的那杯茶。
你之蜜糖我之砒霜,再好再优秀,于顾盼来说,却只是,哥哥而已。
也许,是他们相遇的时机不对吧,从一开始,顾凡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就已经定位了,黑心哥哥,也是哥哥啊。
顾凡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自然明白顾盼的意思,他望着爸爸的遗像坚定的说:“盼盼,你别误会,也许是妈妈搞错了爸爸的意思。他其实是想说以后让我好好照顾你,当然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照顾你照顾谁呢?”
在昏黄的油灯的微弱的光芒的映照下,顾凡的脸上有着一丝苦涩和无奈,顾盼没有多想,单纯的觉得他只是为了爸爸的过世而伤心着。
已经入秋了,白天还是很燥热的,可是入夜之后,却夜凉如水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齐齐的跪在爸爸灵前。
“这几天我没有参加爸爸的葬礼也没有在外人面前失声痛哭,很多人都说,我是一个绝情的女儿。”
顾凡没有说话。
“还有人说,说我们现在跪在这里守灵,我们这是在做戏。说我特别没有良心,说我,说我该死。爸爸还年轻,这么好的人老天爷怎么能收了他,还不如,不如让我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