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腹
爱意随风起:与你的黄昏与四季
连年饥荒,家里饿得走投无路。
为了活下去,为了这救命的半吊钱,骨瘦如柴的我争抢着去死囚牢做「借腹娘子」。
也就是用我的肚子,为明日即将被斩首的赵家少爷留种。
1
我同十余名「借腹娘子」尾随着牙花子妈妈走进了死囚牢。
我任务就是在今夜同赵家少爷「一夜借腹」,借我的肚子,为赵家「留种」、「续后」。
赵家少爷明天就要被押去刑场砍头。他可是本地首富赵大户家三代单传的独子。
赵家丝绸茶叶生意遍天下,祖上曾负责给宫里置办贡品,门庭显贵。可谁想这赵家少爷留洋读书昏了头,归国就加入乱党,竟然敢去行刺楚州都督孟光贵。
听说这楚州都督臬台大人孟总督还是赵少爷的嫡亲娘舅,这赵少爷简直六亲不认。
而我,一个穷得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佃户女,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同这富贵鸟一样的赵少爷狱中结缘。
田地里寸草不生,开春以来,我的弟弟妹妹已经被饿死了两个。爹走投无路寒了心,偷来一包老鼠药逼我们一家人吃下。
只是我自己不甘心,拼死拼活挣扎逃生还咬伤了爹爹。我央求牙花子何妈妈卖了我,我不想死,卖掉我好歹也给弟弟妹妹们换口饭吃。
可我生得这模样真令何妈妈发愁,瘦骨嶙峋像具骷髅且不说,面黄肌瘦一头黄毛像田里干瘪的萝卜,怕是卖不出价钱。
偏巧赵家这「借腹」的买卖来得急,反是何妈妈口中的「肥缺」。油水大、回钱快,只不过去伺候死囚少爷一夜,就能挣到两吊钱。这钱若是拿来买些糠熬糊糊,一家人就能挨过半年了。这生意,划算!
只是我生得这副饿鬼投胎的模样,何妈妈说瞎眼鬼都不会挑上我同房。我正在沮丧,谁想天无绝人之路,何妈妈临时无法凑齐十个借腹娘子,只好就拿我去滥竽充数。
说好了不论事成与否,先给我半吊钱,我想,自当去死囚牢里见识一遭。
2
这死囚牢阴森森的,寒气隔着草鞋从脚心往心窝里蹿。我冷,准确说是饿!
可就在我饥肠辘辘时,鼻尖飘过一股食物诱人勾魂儿的香气,真香呀!
我忍不住深深咽口吐沫,鼻子寻找香气飘来的方向。
就在眼前,铁栅栏门里。
干草堆儿靠墙半坐半卧个人。我无心留意他,只是我一眼看到他身旁摆着一张小矮桌,上面摆着盘香喷喷油花花的酱肘子,还有白白冒尖儿的大米饭。那不是高粱米,是大米,城里财主才能吃上的细粮。一壶酒,四盘菜。我口水都要流出,想再多看两眼,却被一个肥胖的背影挡住视线。
貂皮帽马褂长衫的男人在我眼前哭哭啼啼的晃来晃去,他是赵府管家。忽然他「噗通」跪在地,「砰砰砰」地向牢门磕头,口中央告:「少爷,赵家三代单传,老爷花了重金打点,才求得这一夜的机会,你好歹给赵家留个种才好。」
牢房里囚服血迹模糊的人丢出两个嫌弃的字-「愚昧!」
我和那些候选的借腹娘子们站在阴森森的牢房栅栏边,一脸呆懵探头探脑看不明究竟,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借着昏暗的油灯光,我看到一张血污的脸,很年轻,斯斯文文的。他坐在枯草席上安静地擦眼镜。原来他就是赵少爷。
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见过大世面。就连明天要被砍头,也丝毫看不出他有半点恐惧。
「太太眼都要哭瞎。后半辈子,她可指望谁?」赵府管家哭得肝肠寸断。
赵少爷这才叹息一声,徐徐竖出一支手指。
管家欣喜若狂,扬高声音应承:「一个,一个也行。少爷你相中哪个了?」
我身边的一众女子闻听都亢奋抬起头,那赵少爷却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说一句:「随意!」
管家张张嘴,有些为难。
众人争先恐后涌向管家央求揪扯着,管家被推来搡去无从拿主意。
这时,求生的勇气让我一个箭步蹿上前,闪开纠缠管家的众人冲入牢笼,扑跪去少爷跟前。我也不顾他一身血污,一把抱住他的腿:「爷,求你留下俺吧。别赶走俺。俺缺钱。鸡鸣前只要能留下不走,俺爹就不会逼俺们一家吃老鼠药去死。俺实在饿得活不下去了,三天没吃了。」
我抽抽噎噎,蹩脚的楚州话一听就是外地逃难来的。但我说得可都是大实话。
管家慌忙掉头来对付我:「也不看看你这模样,瘦骨嶙峋没半两肉,也想给少爷留种?」
任管家拉拽,我死死抱住赵少爷的腿就是不肯松手。
就在这时,赵少爷发话了:「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