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铁牛提着两条活鱼,摸着黑敲秦琴家院门。明湛叼着牙签去开门,门才开了一条缝隙,秦铁牛就贴着门缝硬挤进来:“傻丫!阿湛!我给你们送鱼来了!十斤重的石斑鱼,过年用来压米缸,是最好的啦!”
被他的大嗓门吓着了似的,秦铁牛手里那俩鱼又是一阵乱甩,明湛十分淡定的向后退了退,躲开了带着海腥味的水珠子,指了指灶屋的方向:“铁牛哥,你知道我家灶屋在哪里的。”
秦铁牛嘿嘿笑:“知道,知道。这就放进去。记得趁新鲜杀了,没有海水,这鱼养不活。”
老父亲身后的小跟屁虫,秦夏小盆友奶声奶气问:“水、水里加点盐……行不行呀?”
秦铁牛竟然还很认真地思忖起来:“海水是咸的,盐水也是咸的,听起来应该……差不离?”
明湛脸上那淡定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差远了。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实在闲得无聊的话,倒不如考虑一下,年夜饭吃什么才好?”
用力一拍自个儿脑门,秦铁牛裂开大嘴笑道:“对,对,对!明儿是过年前最后一个赶集日了,我得赶紧去割肉。今年有鱼有肉,再杀个鸡,那可真的是大肥年了!做梦都没想到啊……几个月之前,我们还在逃荒,吃糠咽菜,沿街乞讨,如今却能吃肉吃鱼了!”
“阿湛,傻丫,别人都在感谢族长。唯独我们做邻居的,就知道,最应该感激的,是你们俩啊!”
明湛谦虚地笑着,桃花眼内笑意神秘。
秦琴走了出来,接过了秦铁牛手里的鱼,又道:“铁牛哥,如果你明天要赶集的话,就要赶早了!”
“啊?为什么?”
顺手把两角地瓜酒作为回礼,又递了过去,“你没有听族长说么?明天太公分猪肉啊!”
秦铁牛又是一拍脑门,太用力了,疼得龇牙咧嘴的:“啊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件大事忘了呢!不对啊,傻丫,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族长重新让你回归族谱了?如果是,那就真的太好了!”
秦琴抿着嘴儿,就乐了,“回族谱上?哪儿能呢……你想太多了。不过是有人在我面前显摆过了而已啦。”
就刚才开饭之前,她打开门等明湛父子俩砍柴回来的那么一丢丢时间里,李老寡、龙氏、秦瑟瑟、阿红婶子就分成了四拨,跟她显摆了四回……她能记不住么?
不过这种区区小事,秦琴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把钢筋脑壳这会儿才转过了弯弯,恍然大悟拍着大腿走人的秦铁牛送出了门,秦琴自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不提。
祭过了灶君,搞好了大扫除,就连家里的新衣也都浆洗熨烫得平平整整的。
年二九,灶屋门口架上了油锅,煎煎炸炸一整天。
年三十,天蒙蒙亮,浓重的柴火炊烟味,就把靠海村给唤醒了。就连打鸣的大公鸡,也叫得后知后觉。秦琴前一天晚上算账,一不小心反而睡迟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秦秋平嘀嘀咕咕的:“爹爹,浆糊是不是熬太多了?”
明湛的声音:“还行吧。家里要贴春联的地方多。”
秦秋平道:“贴春联也就罢了,这竹篾编的又是什么?也是灯么?没见过这么大的……还费了这么多纸诶。”
明湛道:“这是坐地灯,家门口放一组,院子里放一组,楼上再放一组,增加点气氛。”
秦秋平道:“那我懂了……怕是浆糊还不够咧。要不然我再多熬点儿?”
“差不多了。你去叫小夏起床。扎马步和早读去。”
“是,爹爹。”
秦琴赖了一会儿床,也起来了。
他们家里,上无父母,也无公婆,亲戚也几乎没有,就数她最大,省了好多规矩和烦心事儿。秦琴还蛮庆幸,想到强悍如吴月桂昨天也得回本家立规矩,她就真心觉得……过年走亲戚,不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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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做得很简单,稀饭咸菜,还有前一天晚上剩的五花肉翻热了。秦四奶奶道:“今天先凑合吃,一会儿我做年糕。你们喜欢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原本吃得不太爽的,秦琴一听到有年糕吃,就来劲了,问:“甜口是怎样的,咸口的呢?”
秦四奶奶道:“甜口的,有红糖,有红豆,还有疍家做法的千层糕。咸口的有芋头糕,萝卜糕。”
小孩子们纷纷做选择,
“我要红糖的!”
“我要吃千层的!”
“小夏你是小孩子,吃太多甜的会坏牙齿,听姐姐的,吃萝卜糕……好奶奶,能不能多放虾米?”
“冬雪你就欺负小夏吧,我站小夏这边,我也要千层的。”
做选择的都是小孩子,秦琴那是全要:“我要千层的,还要芋头的,还要萝卜的。”
秦四奶奶一听,笑眯眯地说:“做是都能做,可能放那么久么?吃不完浪费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