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大门外,不时便会有三两个人背着包袱从门中走出,有的泣不成声相拥话别,有的一脸悲苦脚步履沉重,还有的掂量着钱袋邪笑连连。
这一个个嘴脸被祁慕晗和王晴汐看的真切,不禁有些唏嘘。
祁慕晗二人跨步来到前堂,此时曾婉正在遣散小厮和婢女,见祁慕晗来了,也未多言,直至将其他人都安排妥当,小厮婢女们离开,方上前示礼道:“公子您来了,我已无牵挂,不必公子沾手,我自行了断便可。”
曾婉的事王晴汐也了解一些,是个苦命的女子,听得此言,王晴汐急忙阻止道:“姐姐不要如此!”
祁慕晗本就没有杀意,看曾婉泪眼泛红,定是哭了一夜,倒有些怜惜,扶起曾婉,道:“都是你父亲和弟弟的罪过,不是你的,好好过日子吧。”
曾婉虽然早已有了死念,但听祁慕晗此言,顿时十分感激,撑出一丝笑意。
“曾姑娘,你这是?”祁慕晗目光瞧了瞧走远的家丁和婢女。
“曾家做了太多错事,我已将城中店铺出兑,也将府中的人遣散,从此这江陵城不再有曾家。”
曾婉顿了顿声,接着言道:“公子既饶我性命,我便会去庵里日夜与青灯相伴,为百姓祈福,为家人赎罪。”
祁慕晗知道这算是最好的安排,只是觉得命运如此不公,这眼前女子心底里的善良被这曾家的罪恶遮住,受尽了凄苦。想安慰,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祁慕晗想起了还有正事要办,于是收起了刚才的情绪,正声说道:“曾姑娘,昨日那几个活着的药人,现在何处?”
“在地牢之中,公子请随我来。”
说罢,曾婉引路带着祁慕晗和王晴汐绕过环廊来到了后院的假山,几个小小的机关触动,嘎吱一声,一块巨石挪动,里边别有洞天。
三人齐齐下了石阶,四壁湿滑,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似苦似腥,惹得人有些作呕。
十几步的距离便来到了地牢,这里空间很大,周边数盏明灯,照的通亮。
此地区域分明,左边是一整排的铁笼,锈迹斑斑,昨日那三个幸存的药人便逐个被关在里边。大风小说
右边是一排很大的药缸,满满的药液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地中是一处宽台,杂乱的摆放着血迹斑斑的铁器,似钩、似烙、似链。
眼前这一切着实是有些吓人,祁慕晗心叹这曾家和白方克真是丧尽天良,此地与地狱无异,越是瞧得仔细,越感胸中憋闷,一股怒火直冲天灵。
这些药人似有野性,见有人来,狂性大发,不住地敲打笼子,发出一声声嘶吼。
祁慕晗下意识的将王晴汐护在身后,目露凶光的说道:“曾姑娘,你既知此地,定然晓得这药人的由来,是与不是?”
“我却是知晓,这都是爹爹的罪孽。”
曾婉缓缓走到宽台处,看着那些带血的铁器,表情中先是透露着不忍、后转为恐惧,最后眼神中没有一丝情绪,空洞的吓人。
曾婉低声道:“世人只知白方克是个心狠手辣的江湖客,却不知他就是个魔鬼!”
“爹爹本就不善,原本得罪爹爹的人,砸砸东西,打一顿,气出够了,好处拿够了,也就放了,杀人……爹爹没那个胆量。可自从攀附了白方克,他教唆爹爹建了这个地牢,将得罪他们的人都抓了起来,日夜折磨。”
“白方克就是个疯子,他喜欢听被折磨的嘶吼声,直到折磨致死。爹爹不敢忤逆他,时间久了,就变得一样冷血残忍。终于有一天,白方克不满足于这种享受,他交给爹爹一瓶药,说是将人泡在水中,将药滴进去,就能让人乖乖听话。果然,那些被抓来的人,泡过药水,都像是怪物一般,任他们摆布。”
“每到夜里,我闭上眼睛就能听到他们的一声声嘶吼,绝望、痛苦、生不如死……我想救他们,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
说到此,曾婉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痛苦的捂着双耳,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祁慕晗听得入神,却未发现王晴汐早已不在他的身后,待祁慕晗缓过神回身似是想对王晴汐说些什么,这一转确发现身后无人。
祁慕晗一惊,急忙四下寻找,当他目光再次找到王晴汐时,她已站在了一个铁笼前,无声的抽搐着,瞧着背影便可知已哭成了泪人。
王晴汐半点武功不会,看似娇弱,祁慕晗原未想她会有这样的胆量,竟一个人走到铁笼前,还靠得如此近,吓得连忙上前保护。
王晴汐确一丝未动,满眼泪花,哭着说道:“是鱼山哥,原来他在这里。”
“鱼山?”好熟悉的名字,祁慕晗心中反复回想着,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惊道:“你是说,他是清姑娘的心上人?”
王晴汐暗暗的说道:“难怪清姐姐会放弃,或许她以为鱼山哥已经死了,再无可恋。”
祁慕晗伸手搭在了王晴汐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心中却怒火更盛,想起了清姑娘的遭遇,瞧见了这被做成药人的痛苦,祁慕晗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他一拳重重的敲在了铁笼之上,咣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地牢为之一颤,曾婉也是吓得一阵哆嗦。
祁慕晗目光中透出的杀气似是要将周围凝结一般,声音沉沉的自言自语道:“救人,这几个人必须要救!”
曾婉听清了祁慕晗的话,应道:“没用的,晌午已经找了最好的大夫给他们其中一人瞧过了,无法可医,待他们精力耗尽便无力回天,多则也只能撑个数月。能救他们的或许只有精河乌岭山药师阁的施阁主,可是此路并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