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画舫的客人都络绎不绝。苏映安并没有限制登上画舫的客人身份,只是在偌大的厅子和十来间包厢里面,分出了一些席位。有商户也有官员家眷,所有人都相安无事,只一心在画舫里面享乐。画舫不同其余声色场所,这里在苏映安的安排之下,更像是一处包容性十分广阔的船上客栈。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不管是雅致还是热闹的,被厚重的屏风和过道隔开,几乎谁也不会打搅谁。她很聪明,将画舫上面原本仅有的那一块地,扩展得这样开。舒适、怡人,一分不少。苏映安也没有错过将自己名声打出去的机会,有人问起的时候,她会大方承认自己的身份和将画舫打理好的人就是自己。侯府在意对外的身份,不愿承认自家跟商户之间的过多来往,但她不在乎。她本就是商户之女,知道父亲和母亲,是如何辛劳在京城立足,再成为如今富甲一方的京城首富的。所以她觉得都是凭借良善和初心往上爬,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原来是南阳侯府的少夫人,失敬失敬。画舫一切都好,侯府很会做生意,还请少夫人代在下同世子问好。”“画舫很好,日后我还要再来。”“一届女流之辈,嫁进了侯府就该低调娴熟,这般抛头露面算什么?日后我再不来了。”“少夫人,我很喜欢你划分的区域,今日我同姐妹们是闲聊了一下午,在这临江上好不惬意。”有讥讽便有诚挚的称赞,有贬低便有褒扬。苏映安通通用浅浅的微笑代替。她一整天在众人面前露面,都戴着面纱。晶亮的美眸戴着善意的笑,让不少有心贬损她的人,都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她缓缓道:“诸位走好,日后得闲都欢迎你们再来,画舫只会越来越好,不会越来越差。往后项目更多,定必今日还叫人愉悦。”今日也不过是琴声作伴,再安排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在每张桌子上面。苏映安一开始还以为大部分人会觉得无趣,先走,到这时临近宵禁的时候,她才明白,京中不缺新鲜玩意儿,但缺少让所有人都能甘之若饴的东西。在这里,他们可以明目张胆摆弄西域传进的木雕,也可以肆意高谈论阔。画舫的存在,就是让他们自由。远离了码头,在临江上,缓缓移动的画舫成了仙境一般,叫他们开始放飞自我。苏映安一开始,就是想要这个效果。她要这里成为京城消息最最流通的地方。否则仅仅是从画舫中,通过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得到银子,根本就不足以让她费心费力这么久。客人送走,苏映安长长地舒了口气。画舫停靠在码头上,她今夜是不想回去了,便叫人去收拾了一间客舱。这一夜,苏映安在画舫上,睡的格外香甜。次日一早,画舫继续营业,只是她无需再像昨日那般事事躬亲。绘春带着护卫守护着画舫里面平稳的生意,苏映安则带着绿枝在客舱里面清点昨日的盈利。绿枝当初是跟着云吟几个丫鬟一起读书的,算术极好。“小姐,昨日单单一日就收了六千两银子呢!”绿枝睁大眼睛,很是惊诧。苏映安在账本上记上了一笔。“昨日来的客人很多,伙计们几乎都要忙不过来了。有两个琴娘都磨破了手指,手腕酸痛得抬不起来,有这么多盈利是应该的。“不过今日开始,应该就没有那么多客人来了。还是要为后面做好准备,画舫是最赚银子的地方,但也是最容易亏钱的地方。”绿枝点头,“小姐,奴婢明白。”苏映安笑了笑,“你明白什么了?这是画舫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有关系,”她将整理好的银票放进钱匣子里面,“到现在侯府甚至都没有派一个嬷嬷来问候您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成了小姐的产业呢。“小姐这样累,绿枝看了心疼,当然跟奴婢有关系了。”苏映安笑了笑说:“可不就是吗?倘若这不是我自己的产业,我这般的尽心尽力做什么?那我其不是傻?”绿枝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啊?侯府真有这么大方,将画舫交给您了吗?奴婢还以为他们只是将画舫交给您打理呢。”她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自然是没有给我的,他们恨不得从我的身上吸走所有的血。不过这由不得他们。”即便苏映安不曾给绿枝说过自己在侯府的处境如何,但她也还是从这短短几日里面,看出来了一些。绿枝很是心疼自家小姐。她什么也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苏映安。苏映安伸手,轻轻地敲了一下绿枝的发顶。“傻瓜,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我,我现在很好。”绿枝眼圈红红,“小姐好,绿枝就好。”苏映安笑笑,“好了,今天再辛苦你一日,跟着绘春再在画舫上面忙碌一天,事后我给你几日休息。”绿枝破涕为笑,“好!奴婢一点都不累,奴婢只要跟着小姐就很快乐。”她看着走出去的绿枝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画舫的契约找不到,苏映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契约肯定在地下钱庄的手中。而地下钱庄那样嚣张得来,竟然敢直接堵在画舫门口,也因为有恃无恐。画舫一定抵押了契约。这一点,侯府不可能不知道,只是陆怀钧也只是说欠钱的事情,不曾说抵押,应该也不是在装糊涂。他们多半不知道画舫已经被抵押了。陆怀钧曾经还将一些错误都推在了画舫前掌柜身上,不料前掌柜竟然真的抵押了画舫。这也算是一语成谶了。苏映安如今的打算是让画舫的营生好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本事,事后她也好有资本去跟地下钱庄谈合作。钱,她是绝对不可能帮侯府还的,不过画舫,她务必要得到。毕竟侯府欠她的,一艘画舫也根本就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