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间,她一直在柳黛君姑妈家的公司工作,租住的房子也离公司只有步行十分钟的路程。她来南城的第二个月就在方俐的帮助下把梁弈林接到了身边,方俐也亲自为她把梁弈林的一切都安顿妥当,并且会每个月都飞过来给他做个检查。
她白天出去工作,家里雇了一个高级护工看护梁弈林,晚上回来的时候她给梁弈林忙完,自己再修修改改画一些服装图样,几乎每晚都是凌晨过后才休息。这样的生活就像设计好的程序,几乎是一成不变,甚至有些枯燥乏味的。可是她需要很多的钱来维持梁弈林的医护费用……只要她一想到梁弈林还安静的躺在家里,等待着她的陪伴和照料,等待着奇迹出现的苏醒,那一刻,无论多苦,她也一点都不觉得苦了。
就像此刻,迎着纷飞的飘雪,她想着梁弈林那张清瘦的脸,脚步越发快速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因为飘雪不停的扑到脸上,她一路低头急行。
眼看就要迈上自己楼门的台阶,忽听身后传来一个低哑的男声。
“丫头。”
那两个字,让她的脚步立刻顿在了阶前。
是幻听了吗?
这世上,还有谁会如此称呼她?
她迟迟不敢回头……
“丫头,是我。”
身后再次传来的声音让她意识到,这绝不是幻听。
她觉得全身的关节都像锈了千年的废铁,连动一动都艰难……
她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去。
几米开外的路灯下,飞雪纷纷的昏黄光影里,一道挺拔的身影,就那样突然的跃入她的眼中。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衣,几乎及膝的长度让他的身材看上去更加的高大。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头发早已被飞雪打湿,甚至似乎连他的睫毛都是湿漉漉的,连带着他映着水汽的目光……
他们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彼此,钟亦可不知他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她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还是他开了口,“不认识我了?”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好看的五官因为这样一个浅浅的笑意而变得光芒万丈,几乎灼痛了钟亦可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她回以礼貌的浅笑,站在原地不动。
“出差,来看看你。”他缓缓向她走去。
他每走近一步,她的心都随着他的脚步沉沉的晃动。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是瞒着医生,偷偷溜出了医院,从京城直接飞到了南城,飞到了她的身边。他更不会告诉她,在几天前的那场生死较量中,他比死神跑的稍快了几步,才侥幸逃生。几位战友的牺牲让他在心痛中更加珍惜重见的天明,也让他更加渴望见到她,渴望此生再不分离……
他想,这一次,真的不会再有任何阻碍,能把他们分开了。因为,只要他活着,一切的阻碍就都不会成为阻碍……
他低头看着她晶亮而茫然的目光,那一张瘦到削尖的小脸让他格外的心疼。他不顾一切的紧紧抱住了她,不顾身上无数个伤口处传来的痛意,把她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他的举动大概是惊到了她,她惶然推拒,挣脱的动作让他身上的伤口痛意加倍,他吸着冷气放开了她,她却没察觉到他不自然的表情,退后迈上台阶,以和他平视的高度望着他,“佟先生找我,有事吗?”
佟佑安丝毫没介意她的淡漠态度,耸肩点头,“有事,但我想进屋去谈。”
这一次,他就算被她看成是死缠烂打的无赖也没关系,八年前是她主动追的他,这一次,该轮到他把她追回来了……
“这么晚了,不太方便吧?”钟亦可的话音还没落,佟佑安已经踏上台阶站在了楼宇门口,“让我喝口热水暖一暖总行吧?”
他那不进门不罢休的表情让钟亦可止住了后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