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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自宅院中行出,坐上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去?了宫中。
他们的马车到?宫中的时候,正是辰时。
辰时间,正是元嘉帝上朝的时候,孟韶欢进了京中,先不?是见元嘉帝,而是先去?见皇后,在女眷后宫走一圈后,等元嘉帝处理完政务后,她才会见到?元嘉帝。
所以他们在宫门口排查过后,便由?全贵公公带着她往皇后的宫殿中行走,一路上孟韶欢都规规矩矩的低着头,未曾去?左顾右盼、瞧四周一眼,只是在行走时,偷偷以眼尾扫过四周。
这是她第一次到?皇宫来。
皇宫大,地上铺着齐整的石板,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走几步便是朱墙碧瓦琉璃顶,处处大气?奢华,大奉开国百年,共传承两?代皇帝。
先帝号武昌帝,开国名帝,后传承当今圣上元嘉帝,元嘉帝年纪轻轻,即位不?过三岁,正是龙精虎猛之年。
皇宫正殿一片朱红赤金,气?势恢宏,殿外游廊上刻龙纹云翔浮雕,地上踩过的地砖都用上好的汉白玉,地缝干净整洁,来往的太监宫女都穿着一样的衣裳,按着规划好的方向前进,一切静默无声。
宫墙好高,要将头努力的抬,才能看见一片湛蓝色的天,似是一座很大很大的、金碧辉煌的牢笼,无形的条框束缚着所有人,稍有不?慎便有重?罚压身,就连这墙角下的花都有人专门来修剪,不?满意的花苞要被剪下来,生长的方向要被定好,枷锁重?重?重?重?,人身处其?中,不?需旁人来说,自己便会弓起脊梁,垂下脑袋。
孟韶欢行向皇后的翊坤宫的路上,在心底里过了些关于这位皇后的一些事情?,都是全贵公公给她讲的。
她是全贵公公从金和?府带出来的,出了事,难免不?牵扯到?全贵公公,所以全贵公公将需要告知她的,都仔细说了一通。
比如,先帝一生育有两?儿一女,这位元嘉帝是先帝早就定下来的嫡子,元嘉帝三岁那年,先帝便将国号改为元嘉,国储早定,而这位皇后,便是元嘉帝即位那年娶的正妻,说来也?巧,这位皇后也?是东津人,只是当时全贵公公只草草的与她说了两?句“皇后敦厚端庄”,并未提及其?他。
所以她对这位皇后也?一无所知。
不?过这也?正常,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流落民?间的皇家女,一夕寻回,对皇宫一无所知才对,也?不?需要她刻意去?过问太多,反正她一个假货,老老实实地找个地方缩着就够了,不?必太过出挑。
思索间,她们已穿过了一假山石景、过了一道?宝瓶门,随后到?了一个极为奢华的宫殿回廊下,一旁的宫女见他们行来,立马走上前来,与孟韶欢见礼,一开口就是一阵清河话,显然是早就摸清了孟韶欢出身清河,颇为亲切道?:“可是李姑娘?我们娘娘早侯着您了,只是临来了客,还劳您稍后。”
孟韶欢自然应下,老老实实地站到?了一旁去?。
全贵是随她一道?来的,自然也?与她站到?了一道?,只是她老实,全贵却?不?老实,他站在回廊檐下,不?断地往皇后娘娘的翊坤宫宫殿里瞧。
翊坤宫极巍峨,且木窗明朗,足有三丈长,透过葳蕤草木,能隐隐瞧见其?内的情?景。
孟韶欢见全贵瞧得起劲儿,就也?跟着看了一眼。
这个方位,瞧不?见传闻中的皇后娘娘的影子,只能看见客席。
在客席上,摆着一张太师椅,一个单薄的身影正端坐其?上、侧对着她,对方穿着一身深绯色官袍,头戴官帽,猎猎绯红、浓浓官帽,却?衬得那人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极为苍白,后背间的骨头形销似支,瞧着似是大病未愈。
她这一眼望过去?,对方正好偏面低咳,叫她隔着花影窗柩,瞧见了半张脸。
那是半张清隽的面,若寒泉孤冷,肤色苍白到?近乎如玉,唇间似乎正溢出一丝艳色的血,又被他自己缓缓用指腹擦掉。
纯粹的白与红之间,是他如死水一般的眼。
他那双瑞凤眼中似是笼着几分沉沉的暮色,看什么都透着了无生趣的孤寂,像是一座死掉的山,人人都能瞧见他日渐枯萎的叶与缓慢断流的溪,可又无力回天,只能瞧着他一点点死掉。
竟是裴琨玉!
孟韶欢瞧见裴琨玉的那一刹那,心口都跟着剧烈的跳动了两?息。
她早就想过有可能会遇到?裴琨玉与李霆云,却?不?曾想,这么早就——
而于此同时,孟韶欢听见旁边的全贵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一声“哼”,似是极为不?屑。
孟韶欢瞧着全贵这个姿态,便壮着胆子顺势问道?:“全贵公公,不?知这是何人?”
当时他们身处在皇后娘娘的翊坤宫里,本是该谨言慎行的,但是全贵公公太厌恨裴琨玉了,便没忍住,低头与孟韶欢道?:“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罢了,说是裴氏长子,哼,实则还干过抢友人妾室的事儿呢,也?没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说到?此处,全贵轻嗤了一声,白胖的面上挤出来几分讥诮,贴近孟韶欢,又道?:“皇后娘娘出身裴氏,是裴氏这一代的嫡长女,他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裴家宗子,仗着自己出身,从不?曾将我们这群阉党放在眼里,嘿,前些日子在清河,他的公务未曾办好,这便罢了,后来他又不?知怎的回事,生了一场大病,回了京城就成?了这样一番模样,看着都没多少?日子活头了——说是今日散早朝后,皇后娘娘特意将他留下来,唤过来了一趟,也?不?知道?在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