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渊一行人押解着两个俘虏,还要牵着马,走的速度比初进山之时慢了不少,加上刚下过大雨的缘故,山路泥泞难行,自然也就走得不快,江渊手中抓着一大把铜钱,抛来抛去,右手烫伤的汉子自打看出这是假钱之后,便一路沉默不语,陈安邦因为今天表现不错的缘故,霍言破天荒地让他休息一个时辰,到底是年轻人的天性,陈安邦闲不住地与两个斗笠汉子交谈,虽然后者心不甘情不愿,但有霍言在一旁看着,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有一句答一句,聊了半路之后,陈安邦自感无趣,便放弃了与之交谈,随后他又找上了烫伤汉子,比起来前面两人敷衍的聊天,汉子明显更容易交谈。
一口一个大哥的陈安邦对汉子为何能够分辨铜钱真假很感兴趣,嘴上三句不离此事,汉子被问的有些头疼,但是又不能出言拒绝,应该是想到了这么些年的生活,他最后还是给陈安邦讲了起来这件事情,江渊走着没别的事儿,扯着耳朵旁听,杨修义今天心情不怎么好,走路也心不在焉,不过听到汉子娓娓道来他在京城铸铜钱的事情,还是被牵引了心神。
不得不说,每个朝代的铜钱制度,都相当严格,无论是铸币人选定,还是核心技术的传授,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学会的,并且凡是在铸铜冶炼处做工之人,祖上三代都要查的明明白白,不但如此,本人一旦离开铸铜处,还要接受手臂过铜水,嘴中吃滚水的惩罚,对于这一点,江渊觉得有些惨无人道了,这就相当于只要给公家干了活,自己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就像汉子一般,出来之后,胳膊烧伤,喉咙江渊倒是没感觉到有多大变化,其中缘由汉子没有细说估计也是不堪回首。
有了汉子一路上讲述生平解闷,山坳处很快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即使刚下过雨,江渊也能感受到此处的温度要比其他地方高上不少,并且有几处已经冒起了黑烟,不用说就是这地方无疑了,众人将马儿拴在旁边不远的树上,并让三个汉子在此处留守,烫伤汉子听见这个吩咐很是不乐意,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去,江渊没有拒绝,告诉他危险之后,便答应了下来,霍言一人架着两名斗笠汉子走在前面先下去,陈安邦紧随其后,江渊,杨修义一次跟上,李大山则是走在了最后。
下山坳的路比江渊想象的更加平坦,到底是造假钱的人,就是有钱,踩着排好的青石板路走到山下,用竹子做成的大门稀疏透光,可能是刚下过大雨的缘故,门口并未有人站岗,霍言一手抓住两人手上绳子,而后朝中竹子大门一剑劈下,只是剑鞘,便将有门栓的竹子大门劈了开来。
“少爷,这地方,好像并没有多少人啊?”霍言进了门之后,就开始四下打量了起来,山坳处平坦,有人为开凿的痕迹,房屋也有不少,还有许多在雨中扔着的独轮车,虽说地势不高,可山坳处却没有存水,甚至比起山上还好走,很明显这地上经常过人,土石已经被完全踩结实了。
江渊脱离队伍,朝着最近的一处房间走去,李大山见状赶忙跟上,杨修义顶替李大山的位置警惕四周,陈安邦则是像个好奇宝宝左右扭头满眼新奇。
“少爷,这地方似乎不是窝点啊,听路上汉子说的意思,铸造钱币需要大量的人手,并且还必须要有许多器械,石炭,一般人干不了这个活,你看这屋子,干干净净,哪有一点工人住的样子,咱们该不会被那两个小贼给骗了吧?”
李大山皱着眉头,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铸造钱币的地方,可他并不是听不懂人话,江渊也察觉到了不对,可他想不明白,这地方若不是造假币之地,为何有这么多屋子,还有冒烟的地方?
“再往前走走,看看冒烟的什么情况”江渊后退出门,李大山朝着不远处的另一间房屋走去,轻推开门,他浑身绷紧,门开,屋中干干净净,只有一个火盆中放着湿漉漉的油松木。
“少爷,没人,这地方不对劲!”
李大山忽然心头悸动大喊一声之后,他马上就冲回江渊身边,就在这时,山坳的周边忽然出现了众多人头,有些持刀,有些拿枪,还有些搭弓射箭,霍言眯眼瞧着这一幕,嘴里冷冷的吐出“该死”两字之后,他直接扭断了两名斗笠汉子的脖子。
“修义,安邦,看好少爷!”霍言一句话说出,而后便直接拔出了惊鲵剑,长剑出鞘指向东方,在那里,有一名妖娆的男子倚在房门之外,双手负后静静站着,模样清瘦,肤色白净。
“啪!啪!啪!身后忽然传来拍手声,在方才倒下的竹门外,有两名黑衣男子,以及三名短衫男子前并排前后站,妖娆男子不再倚着房门,抬起步子向着他们走来,同时也如后面的两位黑衣人一样,双手拍着道:“不愧是沙场老卒,这反应当真是快的很,不过反应快不如本事高,不知这我兄弟,手段硬也是不硬?”
妖娆男子站定在江渊不远处,后者扣了扣鼻翼道:“看来我们是中计了,这人妖话不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吹牛”
早已见惯了生死的江渊比之前冷静太多,尽管现在局势不太乐观,他依旧没太着急的意思,妖娆男子掩面笑了一声,然后隔过江渊等人道:“你们两个就别凑热闹了,今天你能立功的只有我一个,其他人,都不够资格,你们日月教的人走路蛮难,跟瘸子似的,今天先来后到,你们还是趁早离去吧”
黑衣男子自然不乐意,非但如此,他们还笑呵呵和妖娆男子互怼,江渊等人则是被他们直接忽略掉了,或许在他们三个人眼中,江渊等人就是待宰的羔羊,霍言在三人交谈的时候就将目光转移了,别人在听声音,而他则是在用眼神估测几人的身手如何,陈安邦贴近剑神,他现在算是半个入门习武之人,不太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三个人并不好惹,而且山坳周边的将士,也是个大难题,紧了紧怀中的包裹,他心中稍微安定一些,不过心跳依旧很快。
黑衣人和妖娆男子的对话在最后一句:“暂时合作”中结束,江渊看着两名黑衣人走进,然后张口轻声道:“去茅屋附近,上面冷箭不得不防”
霍言李大山与杨修义呈三角护着江渊退后,妖娆男子和黑衣人不急不缓的跟上,在他们心中,如此缜密的计划,外加上人数压制,江渊等人便是瓮中之鳖,抓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他们大人密谋如此之久,这点自信他们还是有的。
屋子旁,黑衣男子与妖娆男子各在一边,霍言脚尖向外,警惕黑衣男子,李大山与杨修义一人盯着妖娆男子,一人看着另外一名黑衣男子,几人呈现对立之势后,并未直接动手,或许是觉得霍言难以拿下,也或许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两名黑衣男子戏谑的看着江渊等人道:“江巡抚,现在这个局势,您不会还想着与我们周旋吧,这满山的将士虽不是训练有素的禁军,但也那位亲手调教了六年的人,比起禁军名头或许不够响亮,但本事绝对不小,我们三人不是一流大宗师,可二流高手的名头却也是带了许多年,你身边这位小兄弟和这位。。。南清剑神确实厉害,单打独斗我等确实不是对手,但现在,我们三人在场,双拳难敌四手的理儿,江巡抚不会不知道吧?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也省得刀剑无眼,伤了您,毕竟我们大人说了,必须让您好好活着,万一动起手来,伤到了江公子,我等回去,也不好交差,江巡抚意下如何?”
江渊忽然撇了撇嘴,然后指了指自己:“三位是觉得我江某本事不够,还是说尔等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自信是好事儿,可盲目的自信就是愚蠢了,你们那所谓的大人筹谋这么久,才在这个时候找到机会,你觉得本公子的本事很差,还是说我就那么乐意缴械投降,束手就擒,这玩意比起刀剑更不长眼,要不要你们两位先来试试?”
拿出火铳的江渊有些虚张声势,黑衣男子似乎知道江渊会这么回答,再其举起火铳的时候,他们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这时候,妖娆男子忽然笑了起来,很娘,让人浑身不舒服:“我说日月教的蠢货,你们大人不是号称算计人心最是厉害?怎么连火铳不可见水的道理都不明白?”
妖娆男子瞅向江渊,然后展开双手道:“请江大公子给我一火铳,让某也感觉感觉这新奇武器的厉害,若是我死在了这火铳之下,江大公子难题也迎刃而解了,您说呢?”
“啧啧啧,还真有不傻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装了”
江渊嘿嘿一笑,然后将火铳有收了起来,那等无奈模样,让黑衣男子无地自容怒上心头,他们没想到江渊竟然是故意那他们寻开心,狐假虎威借势还真把他们两个吓到了,亏他们两个方才还放出大话,这不是在台面上打他们的脸?
“江渊,你竟感戏耍我等!”黑衣男子一声大喝,然后拔地而起冲杀而来,气势汹汹,凶相毕露,杨修义首当其冲拦住一人,跨步直拳出手,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对敌手法,霍言这一路上,不但在教导陈安邦,也在教导杨修义!
一大一小瞬间纠缠在一起,黑衣男子武功不若与杨修义,但先天的大力优势之下,黑衣男子不得不小心应对,有道是一力破万法,杨修义花里胡哨的招式不多,却招招狠辣,挨上一拳,非死即伤!
李大山与另一名黑衣男子交手在一起,出手一招,这位北境老卒便落入了下风,黑衣男子似乎是知道此人的实力,所以攻击甚是凌厉,明显想要快点结束这场战斗,江渊表面看不出悲喜,也无表情,但其心中却是已经在筹谋计划了,看架势,李大山落败是迟早的事儿,只要其败下阵来,任凭霍言冷剑如霜,也回天乏力,何况山头上还有那么些个目不转睛的将士在压阵,所以江渊就不得不思考此局何解了。
招招险象环生,招招棋差一分,也不知是李大山运气好,还是黑衣男子实在本事不大,几十招过去,李大山仍旧在支撑。
妖娆男子与霍言都在冷眼旁观,到了他们这个水平,动手很容易波及到周边东西并且他们都大抵清楚对方的实力,若是打起来,玩命比试估计也得半天时间,所以黑衣男子的胜负决定了他们两个到底动手不动手,霍言冷静异常,妖娆男子看了看打斗的四人,又看了看霍言的表情,他忽然皱起了眉头。
“日月教的,这时候还在留手,你是觉得猫捉耗子好玩是吗?倘若今天阴沟里翻船,你们可知道回去是什么后果?”妖娆男子以为和李大山对阵的那名黑衣男子没有用全力,当即就开始点他,而霍言听到这话之后嘴角若有若无的挂上了一抹笑意。【1】【6】【6】【小】【说】
同李大山对阵的男子心中苦涩,这哪是他不卖力啊,他已经发挥了十成力气,而且今天他都感觉自己超常发挥了,二流顶尖高手算不上,但绝对不会差太多,他对面的李大山就像是一个踩了狗屎的猴子,哪哪都滑溜,不说将其击败,就是摸到其衣角都费劲,而且他有种感觉,这李大山似乎在将他当狗耍。
“玩的差不多了,你这人本事还行,不碰见我的话,够用了”李大山忽然踢出一脚,大意轻敌的黑衣人被一脚踹退多步,还没等他指着李大山惊讶开口,后者就一个提膝下压撞了过来,黑衣男子阻挡不及,胸口被撞了个结实飞出,落地之后,黑衣男子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咳嗽着想站起来,李大山既然已经下了狠手,当然没有将人放过的道理,顺手夺过陈安邦手中的木剑,他一步跃出,猛地刺向了黑衣人的脖颈之间,沉安邦的木剑第一次沾了血,并且杀了人。
另外一名黑衣男子余光瞥见自己的袍泽倒下,当即大惊失色,手忙脚乱之下,他被杨修义锤了一拳在右臂,瞬间失去手臂感觉的他蹬蹬蹬后退,李大山见状提起目前侧面夹击!
妖娆男子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抱剑没表情的霍言道:“你家少爷好手段,请君入瓮,示敌以弱,出其不意,一击毙命一环扣一环,这真是那个在楚州城伤心欲绝,靠说书为生的人吗?”
“眼瞎了就去治,城门老刘头最是专业”霍言头也不扭的接话,妖娆男子嘴角一抽。
“还不滚蛋?等着我们三个对你动手,你知道的,我动手来,可从不留情”霍言并不想和妖娆男子动手,最少现在不想,山头的将士们都是这人的手下,他们几个虽不怕冷箭伤人,但自家少爷和陈安邦却容易受伤。
妖娆男子双手笼袖连连摇头:“败了,败了”说着,他就走出茅屋附近,然后大手一挥,山头将士便全部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