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渊策马来到京城之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守门将士对于这个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世子熟悉至极,但是远远的看其身影就确定了来人身份,早早收了武器之后,等江渊到来他们带着笑简单的跟其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放了行,位高权重之人,对这位江渊世子或许没什么好态度,但是对他们来说江渊是个大好人,上面人哪里会关心他们的生死,又哪里会在意他们是否会吃饱穿暖,江渊不一样啊,在百姓的心里面,他就是那个些个极少数会关注这些的,朝中的左相萧平是,新晋的状元郎也是,屈指可数。
“若是天下能多一些江世子这样的人该多好,镇北侯一生征战四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做那酒池肉林的公子哥儿,反而是走上了最清官的方向,这样的好人,怎么说给贬就给贬了呢?”守门将士没忍住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在其对面的另一个汉子左右扫视了一眼接话道:“这都看不明白了?脏水不能出金鱼,江世子、状元郎,还有咱们的左相国大人,都是那人中龙凤,是那浅渊金鱼,这种人只有一两个,还如此受排挤,倘若在多上一些,只会比这更严重,当官儿的那个不心黑,那个不自私自利,江世子这种人的存在衬托了他们罪无可恕,当然不会受待见,咱们这辈子是没资格给江世子和左相国这样的大人物说上两句好话了,下辈子说不定还有点机会’”
“唉”汉子一声长叹,充满了无奈和心酸。
在一个黑暗盛行的世界,光即使什么也没做,也逃脱不了原罪。
江渊着急得从午门而入,快步过宫墙,上御道,路上的他走的很急。
已经下了早朝的皇宫之内人不多,只会偶尔有一两个太监婢女路过他身边,无一例外,见到江渊之人都会停下来恭敬的行上一礼,江渊点头回应而后继续朝着天子寝宫而去,虽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世子身份但他的知名度在宫中依旧如常,没人能知道他这个让天子又爱又恨的臣子,什么时候会落魄,什么时候会扶摇青云,对于宫里的下人来说,他们能够惹起的人着实不多,除了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被关进天牢的囚犯,他们再难用自己微不足道的身份去耀武扬威,这似乎已经达成了一种常态,江渊心中明白,下人也都本分行事,路过崇章阁,这个四不像的建筑被江渊的余光多扫了两眼,不知何时跟到他身后的一名太监步子陡然加快,然后侧过江渊身边时忽然开口道:“江大人,孙神医出事儿了,人在太医院内”
言罢,太监前行左转,江渊没有停下步子,不过眉宇之间多了股煞气,凭借当时受伤后记忆的路线,江渊同样在一个岔路拱门处左转,穿过廊道花园,方向正是后宫处,太医院与后宫相距不远,因为平时需要配置各种药物的缘故,所以天子将其放在了角落处,之所以仅仅比邻后宫,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后宫妃子经常生病,江渊没有一点兴趣关注这些,走着走着他就不顾形象的跑了起来,后宫下人瞧见这一幕,纷纷止住脚步给江渊让路,杨西禅的婢女看清此人的面相之后,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事儿也不办了,转头就朝着长寿宫走去。
江渊来到太医院,门口的将士如临大敌,伸手欲阻拦下这位步伐急促的世子,不料江渊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大步飒沓直接进门,两名将士相对一眼,而后赶紧跟上。
江渊在院子中站定,还没等后面的将士出口劝解,他便拔出了腰间的火铳,而后在院中叫喊道:“姓刘的,给老子滚出来!”
这一嗓子没有压低声音,整个太医院都听得清清楚楚,正在屋里亲自守着孙思朴的刘少成身躯一震,然后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来,他不知道江渊为什么能在这个时候来太医院,天子当时跟他说的不是江渊不知道此事儿吗?!
心中极其担忧的刘少成站起身来,本来就沧桑的脸上因为忧心忡忡又老了几岁,门外的王云熙急匆匆的闯进房间里来,连门都顾不得敲了,进门之后急赤白脸的道:“刘太医,江渊来了,这可怎么办,他会不会不高兴直接拆了我们这太医院,咱们的地方在皇宫中本来就不大,可扛不住外面那人的几个火雷炸”
王云熙瞪着两眼干着急,他是不敢现在出去跟江渊解释,此人在宫中闻名之时,谁人不知其最是护短,动一动他的下人都要被咬下来一块肉来,跟何况现在床榻之上躺着人,是他的弟弟?
刘少成脸色更加难看,他方才还真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在屋中来回踱步想找一个解释的理由个解决的办法,可他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出来法子,又听闻一句“滚出来!”后,这位太医院的一把手在一声长叹中走出房间,往院里儿去。
在江渊进入太医院中没多久,太极宫的李清平就得到了消息,本来心平气和已经想好了天花之事如何被解决的天子忽然动了怒,摔笔起身,对着小太监道:“去天牢带徐林皋去太医院,摆驾后宫!”
小太监诚惶诚恐点头称是,被怒气攻心的李清平忽然又道:“去司礼监,将张公公喊来”
“喳”小太监头更低,然后拱手缓缓后退,李清平皱眉从台上而下,门口的其他太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是要,就等天子出太极宫,后者剑眉倒竖,他并不是因为江渊去了太医院而生气,而是本不该有任何风声传出去消息的这件事,让一个最不能知道的人知道了,以江渊的性子,他这个当天子的都有些不想猜测,不是因为猜不到,而是太好猜了,几乎不用想。
永寿宫的梅妃正在给竹扇题字,在后宫里面,手上没点技术活的妃子永远都只能是花瓶,天下男人一个样,喜欢豆蔻少女可芳华总会消逝,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可却从没有那个女人能永驻青春,当流于表面的陪衬过去,能够支撑自己魅力的除了才华就是技艺,这是最简单的生存道理,却也是他们后宫多数人想不明白的囚笼,显然,梅妃不在樊笼里。
当婢女前来诉说江渊之事,早已得到王玉山消息的她并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是拿出了一沓房契地契以及书信之类的物件放在了桌子上,婢女不明所以的询问道:“娘娘,您不去瞧瞧去?天子也会去呢?”
“不去,这种事情我们后宫的人,避开更好而且我们去了能也不能阻止什么,你这丫鬟是觉得整天用江渊的东西,想让我这个做娘娘的投桃报李一番?”
婢女红了脸,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梅妃接着又道:“隔岸观火才不会将水越搅越浑,何况这次并非江渊有错在先,天花在京城肆虐而行,江渊是唯一一个能够治疗且解决问题的人,咱们天子可不糊涂,你这丫鬟就别瞎操心了”
梅妃伸出手来双指并拢点了点丫鬟的头,这个从小就跟着他的婢女用着很顺心,许多事情她不方便去做的时候,一般都是这个婢女代替。
小婢女露出娇憨神色,而后看着桌上的诸多纸张道:“娘娘,那我们不去的话,不岂不是不知道是谁害了孙小神医,我看那个年轻人是有本事的,比那些御医还要厉害,而且这么年轻,若是因为这件事死了,还没有知道幕后真凶,那多可惜啊”
“怎么,抬着人家的棺材在自家哭不成,那孙小神医,应该没有性命之危,不然按咱们天子的处事风格,江渊肯定早就知道了才是,你少操些闲心,这些东西你带上,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交给江渊,毕竟收了那么多礼,不拿出点诚意来,可不是咱们后宫人的风格”
梅妃叮嘱完毕,而后看了一眼房间内采光极好的落地窗,照人极其清晰的落地镜,以及各式各样的琉璃小摆件,大到窗户门框,小到针线衣服,江渊送来的东西可谓事无巨细,就连她现在吃的食物,有很多都是江渊送来的菜谱,用的调料也是江渊所制,盐巴红糖,更是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婢女跟着自家主子同样看向落地镜,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已是人间绝色,婢女的身材发育的很好,不知怎么的,这个方才还大大咧咧的女子,忽然间就露出了羞怯神色,梅妃甩来一记眼刀,轻启朱唇道:“怎么还害羞起来了,宫内有内衣的女子不过一手之数,这是件好事儿,可没什么好害羞的”
梅妃不说还好,这一说,更让婢女害羞了,梅妃咯咯笑了起来,婢女低头含羞的拿起桌上纸张,逃也一般的跑了。
已经被江渊抵住脑门的刘少成吞了吞口水,江大少爷眼神冷漠,仿佛在他枪口之下并非一个大活人,而是一个随时可以杀掉的畜生,而江渊也是这样,这位太医院的老大就越是害怕,江渊和刘家的恩怨并不浅,若不是他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他也不想这么看着江渊好过,但他与自己大哥二哥不同,人最重要的事贵在有自知之明白,他太清楚自己的分量了,所以这次江渊闯进太医院来,他虽占着理,但仍旧不敢和其叫嚣,王云熙因为自己权利不大的缘故逃过一劫,不然被顶着脑门的不一定是刘少成,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他开口劝说,希望能够让江渊冷静下来。ωWW。
“江公子,这件事我们太医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那弟弟送来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若不是有刘御医家中保存的宝药给你拿弟弟吊着一口气,现在能不能救回来还是两说呢,千年灵芝,还是崖灵芝,刘御医绝对是下了血本的,江公子你生气归生气,但总不学那山贼匪寇不辨好坏,不分是非啊”
“这么说来,我弟弟不是在你们太医院受的伤?那你们为何畏首畏尾,不敢出门,这难不成不是做贼心虚的表现”江渊并非听不进任何话,他已经信了这个王太医说的话,但很明显,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结束了,敲山震虎,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用太医院一个地方让真凶现身,他觉得可以试一试。
王云熙听完江渊所言,老脸当即就红,也不管他丢人不丢人,胡子发抖着他大声道:“那还不是你江渊行事太过霸道,你当我们太医院是什么?是那边境将士,还是驻守京门的御林军,都不是,我们这些人都是手无寸铁的郎中!是治病救人的!你这人不分青红皂白进门就威胁怒气冲冲,当初相国府邸被炸,世家倒台被清算,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随着江公子那句话浮现眼前,你让我们这太医如何胆大,如何来解释!我王云熙若不是年纪大了,哪里敢和江公子在这说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