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二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让冬至很诧异。
“大哥为啥这么说?”
二郎低下头,冬至看不到他的情绪。“之前是你,你躺在床上,小姑怕她让你受伤的事传出去,不让我们去请李大夫,伯娘也不愿意拿钱出来,爹不在家,我……我……”
见他说不下去了,冬至打断他:“哥,我现在没事了,你不用太自责的。”
之前李冬至还很奇怪,这身体的原主快断气了,怎么连个大夫都没请,如今听大郎这么一说,她终于明白了。
身体的原主被李冬芬推倒,头撞到了石墩儿上,那时李小柱在镇上做短工,并没有在家里。马氏和李冬芬怕事情传出去,对李冬芬的名声有影响,所以不准柳氏她们去请大夫。而杨氏,自然不愿意花钱给“别人”看郎中,自然站在马氏这边。
柳氏的嫁妆在这之前就贴补家里花光了,此时哪里还拿得出钱?
其实那时二郎和三郎偷偷从后门跑出去过,只是刚出门就被杨氏逮到了,之后马氏就被杨氏的喊声叫了过来,接着两人就被关在厨房,不让他们出来。柳氏苦苦哀求马氏和杨氏,可惜都无果。
这些,冬至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自己醒来时,柳氏正跪在马氏和李冬芬面前,而李冬芬正恶言恶语地骂着李冬至。
“不,是我没用,要是我当时再跑快些,就能逃出去找李大夫了。这次,又是娘,我,我,我真是没用!”二郎双手握拳,使劲地锤了好几下太阳穴,吓得冬至连忙抓住了他的双手,不让他再自虐。
“哥!这不关你的事!这些都过去了,你这样不仅娘会担心,爹心里也会不好受的。你这么说,你让爹咋想?你这不是在戳爹的心窝子吗?”冬至死死地抓住二郎的双手,虽然她力气比不上二郎,可二郎也怕伤到她,这样她才勉强拉住了他。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冬至的话,让激动的二郎停下了动作。他没有指责他爹,一点这种想法都没有。
“所以你往后也不能这么想,不然让爹知道了,爹心里会咋想?连自己媳妇儿孩子都护不住?”冬至见二郎冷静下来了,这才放开手。
冬至的话,二郎是听到心里去了。如果被爹知道了自己的想法,爹心里会更难受吧?还好,还好冬至提醒了自己。
“冬至,我以后不会这么想了。我要尽快长成人,然后保护你和娘,不让你们再受欺负!”二郎握紧了拳头,认真地说道。
“我相信哥,等你长大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也不用再被人这么欺负了。”冬至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
兄妹两人,坐在后门的门槛上,静静地坐了会儿,冬至凑到二郎耳边,小声说道:“哥,要是分家了,我们日子会不会过得更好?”
这个想法,在冬至脑海里已经闪现过好几次了。如今的李家,心已经不在一处了。马氏一心护着李冬芬,什么都要拿出一份给李冬芬,就光李冬芬的嫁妆,应该已经不下三两银子了。三两银子,抵得上一户普通的农家两年的积蓄。
而李大柱一家,掌握着财政大权,钱只有进的没有出的。即使是那次李冬至脑袋磕了个窟窿,还有这次柳氏小产,杨氏是死活都不愿意拿钱出来。他们一家是要供李大郎读书的,所以钱看得格外紧。这剩下的,就是剥削李小柱这一大家子了。
李小柱一到农闲时,就去镇上做短工,就是想让家里能好点,可惜,他赚的钱都进了大房和马氏的口袋,连自己妻子看病都拿不出钱。
如果分家了,他们这一家子,一心为了家里,怎么样都会比现在好吧?
“冬至,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不孝!”二郎被冬至的话吓了一跳,这分家的话,是乱说的?
在这个时代,孝字压得人抬不起头,马氏还在世,如果现在提出分家,是要被人背后说闲话的。
“哥,如果我们分家了,今天娘会是这样的情况吗?娘会躺在炕上,连大夫都请不了吗?”冬至回头扫视了下后方,发现没有人,她继续对二郎说道。
再次提起今天的事,二郎咬着牙,不作声。的确,如果分家了,他可以帮着爹将地里的活都干了,到时候就算家里穷,砸锅卖铁,也要帮娘请大夫!
“哥,现在地里的活儿爹干得最多,去城里做短工赚的钱也最多,可是他一文钱没攒下来,得供着大郎哥读书,还得给小姑准备嫁妆。结果呢?伯娘还说,我们家的孩子比她家多,她们还得养我们一大家子,我们这好像不是在自己家,倒像是借住在别人家。”冬至看到二郎沉默了,乘热打铁,继续劝说道。
“可,可我们说了也不算啊,得爹同意。”二郎原本心里就不平,此时听冬至这么说,又想到之前躺在床上的冬至,又想到现在的柳氏,心里已经偏向了分家。可他们毕竟是小辈,这家里的大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说话。
李小柱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即使马氏这么对他的妻儿,他心里痛苦,却还是一心孝敬着马氏。这个家里,他就是被剥削的最厉害的那个,可他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些。
可惜他没想到,就算他完全不休息,一天十二个时辰干活,也无法使自己的娘和哥哥嫂子满足,即使是一个鸡蛋,也无法给自己的孩子吃。
“这个我们不需要开口,不久自然会有人开口,我们到时候不要让爹太吃亏了就行了。”冬至这可不是随意说说的,经过三个月的观察,她已经看出来这个家是快分了。
杨氏是一个不愿意吃亏的主,眼看着李冬芬年纪越来越大了,脾性还这么坏,这以后恐怕是得养在家里了。以马氏对她的疼爱,李冬芬就是个光吃饭不干活的主。
还有她们一家,虽然她这辈子的爹勤劳地干活挣钱,柳氏也是个勤快的,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地妥当,可惜带着三个孩子,这就是三张嘴,吃都得把他们家吃穷了。
李大郎在镇上的一家杂货铺里干活儿,一个月有一钱银子的工钱。这看得见的钱可比李小柱在地里刨食来得强。所以杨氏才是一家人中最想分家的那个,只是这个需要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