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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江南树道,“什么时候走?”
孟微之沉默地看着他。半晌,他伸手向腰后,从裤腰中扯出那个收音设备——数据线被勾出,延伸到早已形成的截断处,有些伶仃地在他身前轻微晃动。
“就现在。”
他一共带了两个收音器,江南树其实都摸到了。
发动机的轰鸣再响起时,孟微之的思绪开始飞远。午夜,狂风,这辆车疾驰在他们的来路上,两侧无限延伸的是这个闭合的世界,而这世界在预言中即将坍塌。可观测的范围减小,废墟好像在身后一路追赶,他也不愿回头。
在进入“地堡”的前一刻,孟微之隔着高墙看到了红蓝交替的警示灯。
但身边人好像又胸有成竹,毫不有序地换档、踩油门,从黑暗冲向黑暗。他的轮廓已经不具象了,扎起的发散乱地蜷在颈后,在细微的风中轻颤着,频率类同于呼吸,或者,他同样轻颤的眼睫。
孟微之忽而生出一种冲动。
他侧过身,动作幅度有些大,叫江南树看了他一眼。这个良夜仍在咆哮,孟微之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目光落到他嘴角,残留在他肩上。
伸出手就能够到。
虽然凡事没有什么应该,可他们好像应该靠得再近一些。如果那个荒诞的预言成真,在撕裂的世界之外,他们爱过彼此许多年——在掌控中失控,在失序中接吻相拥。
真实世界中他们从未真正亲密。
可在冥冥间,孟微之想,或许早就纠缠不清了。
江南树看了他几眼,回过头去,车猛地冲下地道、在他的脚松开踏板之时加速前行。就在这刹那。孟微之欺身过来,擦着他的面颊过去,在江南树反应过来前一把抓住方向盘,朝一侧的墙壁打去。江南树低声骂了句,抬手换档、抢回方向盘,两人汗湿的手叠在一处,攒着劲相抵。
孟微之忍不住笑起来。他半个身子压在江南树肩上,缓缓地卸下力气,道:“反应不错。”
“那看来你没有那么讨厌我,”江南树笑道,“要不干脆坐我腿上?”
“滚。”孟微之道。
他坐了回去,将头往后一靠。这个地下结构复杂得超乎想象,一开始他进入的那个“藏书室”大概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这辆车则停在了一个完全难以想象的位置。
孟微之下车关门,抬眼就看到一个颜色尚鲜亮的楼梯标志,向内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一个楼梯间。
他回眼看向江南树,后者带着笑点了点头。
“这是往哪里去的?”
“你往上走不就知道了嘛。”江南树把手一摊,“我害你做什么?”
孟微之将信将疑地挪开眼,往上走去。感应灯亮了起来,盘悬的楼梯好像没有尽头,正当他疑心某人又在耍他时,楼梯末端的白墙间出现了一扇门。
他推开门,一脚迈出,回眼看到了那张理学楼大厅中悬挂的巨幅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