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门,便见竹林里有个模糊人影,叶云澜心念微动,加快了脚步。
走近却看清,来人并非沈殊。
而是几日未见的容染。
容染见叶云澜主动走来,不由欣喜万分,唤道:“阿澜。”
叶云澜脚步缓下,并未回应。
容染却走过来,如以往无数次般自然牵起他手,道:“阿澜,我所做的面具你可收到了,喜欢么?那面具可是花了我许多时间精心雕琢而成的,阿澜若带上,定与你身上气质十分相配。”
叶云澜:“我说了,师兄不必再为我做这些。”
容染却只柔声道:“阿澜,我写的信你当是看了,我都那样道歉了,你心头气还未消么?一直这样与师兄耍小性子,师兄再是疼你,也是会伤心难过的呀。”
叶云澜不应,容染便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描摹他的五官,轻轻道:“纵然如此,师兄却还是放不下你……阿澜,你知道吗,师兄好想听你再为我弹一首琴曲……”
叶云澜面无表情地垂下眸,手腕动了动,想要挣开容染。
只是容染语声虽然温柔,握住他的力气却颇大。
他心念沈殊安危,实在没有时间与容染多作纠缠,便直截了当道:“信我没有看完。面具我已扔了。”
容染面上表情一僵。
“我还有事要办,”他冷淡道,“容师兄,请让开。”
容染沉默了会,脸上笑容缓缓收回,眸中笑意变得苦涩。
他本是长相极出众的美人,此时露出这样楚楚可怜的神情,便十分教人疼惜。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更重要?阿澜,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非但如此,更是我这么多年来真心疼爱的师弟,我是这样在乎你……”
“如果你觉得师兄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好生告诉师兄,师兄一定会改,你……别再生师兄的气了,好不好?”
容染态度诚恳得近乎谦卑,眼眶泛红,仿佛就要掉下泪来,这世上怕是没有人见了能不心疼。
叶云澜却只觉不耐。
前世宗门三千长阶之下,明明是容染让他记住一个道理。
这世间人心是最不可揣测的东西,纵然救命之恩,也可消弭于无形。
现在再与他讲旧情,未免过于可笑。
“让开。”他说。
他面上神色是容染以前从未见过的漠然,如远山上亘古不化的冰雪,唯独眼尾泪痣灼人。
灼得容染心里头戾气横生。
他想把手中那纤细柔滑的手腕握断,看他吃痛流泪,惊惶失措;想用黄金筑成牢笼,把眼前这只离开他掌控的鸟儿重新锁进笼中,要他只为自己歌唱,只能被自己欣赏;想要他苍白的脸染上欲望,哀求着让自己彻底占有。
容染尚且记得,最开始,他将叶云澜亲手设计放在自己的视野和掌控之中,不过是因为自私。
自从在山门外见到叶云澜第一眼开始,他就嫉妒对方容貌,艳羡对方的机缘,想要掠去对方身上所有,成为自己垫脚石。
人人说他君子端方,优雅持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本性擅妒而自私,半点容不得旁人超越自己,尤其是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方面。
……可慢慢的,他却对叶云澜产生了欲望。
他已忘了欲望从何而起。
或许,是少年时叶云澜望着他太过纯然无垢的眼神,或许,是对方随着年龄增长,慢慢褪去青涩之后,越来越动人心魄的脸。
他庆幸自己提前将美色收藏。
他因此拥有了世上最璀璨的明珠,而这明珠只为他一人照亮。
这是何等美妙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事情突然开始不受控制了呢。
容染面色扭曲了一下,握着叶云澜手腕的手神经质地收紧,又慢慢松开。
半晌,他柔柔微笑起来,道:“阿澜如果确有要事,师兄也不能阻拦,只是……你好歹告诉师兄,你这样着急,是要去做什么?”
而在他松手刹那,叶云澜已经越过他往前走,只留下淡淡一句,“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