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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雪廊的小世子会给人留面子了。”尺八笑道。
直璇玑笔记里写道,燕蹀躞的偃甲人,不再需要定期更换皮肤、头发、心肝、脾肾。他们栩栩如生,能走能跳。
这个创造让所有人精神一振,尤其是张高秋。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老奸巨猾,自诩人老心不老,他将偃甲人的复刻视为灵丹妙药。
不过,直璇玑决定毁去所有的偃甲人。
燕蹀躞同意了。
除了他以外,没人可以接受。就连读到此处的燕山景都觉得无法接受,这到底是为什么?甚至她都不能理解,父亲同意的理由是什么?那不是他的心血吗?
直璇玑没有解释,这之后,直璇玑的笔记有半年多的日月空缺。这段时间里一定有诸多波折,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她再次继续写,是写道:“他送走女儿时,我几乎早产。”
燕蹀躞将燕景送走,将她托付给茶剑道人。摘月斋住得太暗,而燕景幼年时父母又过于年轻,几乎不懂得照顾她,她不哭就忽略她,这导致小燕景即使不舒服也不知道哭,她的父母发觉不对劲时,又大难临头。
孩子们在她的身体里躁动不安,而摘月斋也同样躁动不安。两兄弟提前出世,步凌云来抱走他们。步凌云是张高秋的副手,他在未来会成为听风楼的主人,但此时他是中原的头号探子,听命于张高秋。或许此时他就有别的心思了,但是步凌云总比张高秋安全。
张高秋以孩子们为威胁,要求燕蹀躞交出所有的偃甲图,还有打开丁悯人墓葬的方式。燕蹀躞没有交,反而给丁悯人的墓葬又上了一把锁。
“要开锁,就得留下我孩子的命。”
燕蹀躞擅长挑衅,他曾经用挑衅的方式拨动了直璇玑的心,现在也随手挑衅张高秋,不仅用言语,也用剑。他不仅仅是偃甲天才,也是少年时剑道上便有所为的人,他和张高秋背后的人联手击杀了他。步凌云从张高秋的身后走出,弦剑细丝发如血,属于步凌云的听风楼时代就此开启。
为了表达合作的诚意,他归还了燕白。为了维持合作的稳定,他留下了燕玄。
步凌云是个和张高秋很不一样的楼主。他几乎不表达他的情绪,世外仙山海外瀛洲他一个都不信,偃甲人的存留毁灭他也不关心。
他和蔼地质问直璇玑燕蹀躞:“为何深耕南部多年,消息网还没搭建起来?南理城有那么多秘辛,怎么不去探听?你们是探子,不是匠人,也不是盗墓贼。”
步凌云追溯源头维护根本,听风楼是消息组织,不是摸金校尉,也不是鲁班传人,从前的胡闹全部停下,所有人前去南理,搭建消息网,务必在那些难缠的世家嘴里挖出来祭司、巫师、蛊虫的相关秘密,存档流传,送回本部。众人回到了买卖消息的老本行。
这样的任务,自然会触碰到芭蕉雪廊的利益。那燕景就不适合继续在茶剑道人身边生活了。她被风尘仆仆赶来的乔信苍接走。
茶剑道人后来在摘月斋与南理城的交手中质问二人:“你们不考虑离开摘月斋吗?”
“这不是能考虑的事。我们离不开了。”直璇玑道。
“是啊,欠人家那么钱,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打造偃甲,最后我们却说不能继续。”燕蹀躞吹了声口哨,“是我我也觉得被耍了。”
被耍了。是摘月斋当时大多数探子的心声,包括不少中枢人。
南理城固若金汤,世家联手成为无法翻越的大山。敌手强如此,而摘月斋的部下们又在看热闹。孤立无援是命定的结局,就算揽下了最危险的任务,拿下了最棘手的敌人,也不能换来原谅。直璇玑的笔记到此为止,挥笔的人化作一缕幽魂,轰轰烈烈的故事无以为继。
“我那时跟着爹娘生活,后来被中枢人其一花满衣接走,师父不久后就去世了……燕玄在父母死后,失去质子的价值,就被遣回摘月斋,年幼时,也遭受不少冷眼。”燕白轻声解释道。
兄弟俩重逢后,一起扶持了宁忍冬。反正摘月斋群龙无首,谁当斋主不是当?只要杀人够快,就是斋主。宁忍冬代号三月天,这三个人相逢于桃花三月,也意味着三人在暗中前行,彼此为月,照彻前行难明之天。
父母的故事里,还有不少疑点。他们为什么要毁了千辛万苦得来的偃甲?哪怕众叛亲离?为什么他们在曾和雪廊姬氏为敌后,姬太君仍然将燕山景和姬无虞的婚约留存?都是一时难以得到答案的问题。
姬无虞听完整个故事,只关心一件事:“所以你们兄弟俩为什么要燕山景来芜鸢城?”
“为了打开父亲的锁。他锁住了丁悯人的墓葬大门,步凌云说,父亲亲口承认,他的孩子就是钥匙。”
“怎么,你们兄弟俩不是他孩子?”姬无虞疑惑道。
“你!怎么会?一定是父亲造锁在我和阿玄出生前。”燕白苦笑,“那个锁,你见到就知道了,一整面石门,经络如叶脉,与人体血脉暗合……”
“一整面石门?”燕山景一个杯子砸向他,“那你就是把我的血抽干?小子,我是你姐姐,你是真想要我命啊。怪不得不肯实话实说呢。”
那面石门也为张高秋留下了燕家姐弟们的命做出了解释,规模巨大的叶脉般的锁,唯有成年人的血液才能填满,那不是儿童的血能做到的。
燕山景摇头:“本来我考虑去看看的。现在我啊——观棋,收拾东西,咱们回净山门。”
燕白在身后喊她:“姐姐!你真的不好奇父亲的偃甲人若重现于世,该多么震撼吗?你真的不好奇丁悯人的墓葬里有什么样的剑谱吗?”